夏末的青雲山涼爽又愜意,上午九點,不遠處瀑布簌簌,山間一處院子裡正熱鬨著。
院子的石桌上壘著幾圈麻將,東西北三個位置分彆坐了三位年長的女人,她們身後還圍著幾個看客。
此刻眾人神色凝重,氣氛緊張,眼神都盯著坐在南位的年輕姑娘身上。
姑娘不慌不忙地摸了張牌,沒看,隻用拇指撚了兩下便有了數。
她壓下牌,展開手裡的折扇,對坐在對麵的牌友笑了兩下,
“萍姨,彆這麼緊張嘛,放鬆一點。”
折扇沒有圖案,紙麵上唯獨一個遒勁自然的“胡”字,此刻十分乖張地對著萍姨,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萍姨麵上淡定,卻頻頻拿紙巾擦額角的汗。
果然——
胡艽拿起桌邊的小紫砂茶壺喝了兩口茶,這才慢悠悠地亮出自己的牌:“胡了,清一色帶根,自摸三家。”
牌麵一亮,身後幾個看眾立即鼓掌:“好!還是艽艽厲害!”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萍姨還是有些傻眼。
早就聽說這小丫頭麻將打得好,她不信,非選了今天上門挑戰,結果就是——
坐下來的這半個小時,萍姨的心理陰影麵積越來越大,到最後,隻要胡艽一打開折扇,她的心肝就跟著發顫。
到底是自己大意了,怎麼能跟姓胡的人打麻將,這不是上趕著送錢嗎。
萍姨帶來的一兩百塊都輸完了,不服之餘又有些尷尬,“那個,我今兒沒帶夠現金,要不……”
話還沒說完,胡艽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二維碼卡片,“沒事萍姨,我很靈活的,接受轉賬。”
“……”
真絕。
畢竟是自己找上門的,總不能輸了牌又輸了牌品。萍姨乖乖掏出手機,半分鐘後,胡艽手機提示,“微信到賬,二十八元。”
她眯著眼笑了笑,“阿姨們,還玩嗎。”
三個牌友整齊劃一地搖頭,“不來了不來了。”
青雲山第一麻將精果然名不虛傳。
“行。”胡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一旁的夥計說:“給萍姨她們端三碗綠豆湯過來,唉,跟我打牌怪上火的。”
夥計忍笑應道:“好嘞!”
胡艽很瀟灑地甩開折扇,哼著小曲兒離開。回到正廳,正好看到兩個客人正在退房,便在旁邊站了片刻,等人走了才上前問陶秋秋,“今天有幾單預定?”
陶秋秋抿抿唇,艱難地擠出一個字:“零。”
“……”胡艽臉上的笑頓住,“這麼慘?”
“嗯。”
胡艽看著無人經過的大門走了會兒神。
這個小客棧是胡艽曾祖父留下的財產,年代久遠,過去鮮有人知道。直到青雲山被開發成景點後,遊客逐漸增多,客棧的生意才得到了改善。
原本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可自從去年SG集團旗下的度假村酒店入駐,客棧幾乎一夜回到解放前。
眾所周知,堂堂SG酒店集團財大氣粗,胳膊擰不過大腿,胡艽哪爭得過他們。
前幾天胡艽在山腰發傳單時還遇到一對開車的男女問路,開口就問酒店的地址,胡艽推說不知道,誰知那個漂亮的女人還強調般提醒她——“就是那個正在修二期的度假村啊。”
不提還好,一提胡艽就滿肚子氣。
他們度假村的酒店的確修得豪華氣派,也給青雲山帶來了很多遊客,但就在上個月,酒店那邊竟然來人要求胡艽的小客棧拆掉。
理由是——
客棧所在的方圓五裡都在度假村規劃的二期擴建範圍內。
就沒見過這麼強盜的,態度還極度傲慢,施舍般地提出兩百萬的賠償,被胡艽一口回絕。
客棧是她們胡家一輩一輩傳下來的,雖然地方沒酒店大,裝修不如他們豪華,但一草一木都蘊藏著百年前的韻味,也是整個青雲山最後一塊幽靜質樸,沒被商業氣息侵入的淨土。
那天雙方談得很不愉快,在胡艽心裡,算是結下了梁子。
眼看胡艽不開心,陶秋秋衝院子裡的一隻蠢蠢的哈士奇喊道:
“胡一條,快,給你姐姐表演個恭喜發財。”
哈士奇揚了揚腦袋,聽懂了似的跑到胡艽麵前抬起前爪作揖,嚴肅又憨的樣子立刻逗笑了主人。
胡艽滿足地擼起了狗,“還是我們一條乖,對了,今天給一條熬的肉骨頭呢?”
廚房裡馬上端出一根香噴噴的肉骨頭。
胡一條機靈地跳下去埋頭啃起來。
胡艽的鬱悶很快被狗狗的憨樣治愈了,她樂觀地想大不了自己接著發傳單,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總不會絕了她。
正想著,陶秋秋的微信響了,她看了眼把手機遞到胡艽麵前,“艽艽你看,小桐發我的。”
薑桐也是在青雲山長大的孩子,和陶秋秋,胡艽都是好姐妹。上周去度假村酒店應聘做了服務員,打算忍辱負重做臥底。
剛剛她給陶秋秋發來一段微信。
一個八秒的小視頻,外加一段話。
【最新消息!集團二少爺回來了,帥炸了!我的媽我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雖然隻拍到一個背影,可相信我,真!的!巨!帥!】
陶秋秋繼續彙報:“小桐剛剛打聽到的消息,這位二少爺叫祁宴,剛從國外回來。”
胡艽沒興趣聽,“我管他叫祁宴還是祁敘,反正他們祁家沒一個好人。”
之前談拆遷的時候祁家大少爺來過客棧一次,為人冷淡清高,談拆遷的時候態度也有些不近人情。
胡艽想起這些又煩躁了,“彆跟我提他們那家姓祁的,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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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艽小視頻裡看到的差不多,祁宴一回到酒店,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人都知道祁家有兩位公子,大公子祁敘成熟穩重能力強,一直在幫家族打理生意,二公子祁宴帥氣過人,性格不羈,一直在國外遊學。
所以,當這位傳說中的祁家二少爺一回來,度假村酒店的女服務員們都沸騰了。
“看到了嗎?那腿快跟我人差不多高了吧?”
“他該不會是在國外偷偷出道了吧?怎麼那麼像我愛豆?帥炸了。”
“行了吧人家錢多到幾輩子花不完,用得著出道?”
“你們倒是說點有用的啊,二少爺有女朋友了嗎?”
幾個年輕姑娘怔了怔,麵麵相覷,最後還是一個年長的老員工悄悄告訴她們。
“聽說和今家大小姐有婚約,這次二少爺回來就是聯姻的。”
“……”眾人一陣失望哀歎。
外界對自己的關注祁宴並不知道,回來的第三天他就被哥哥祁敘叫到了辦公室。
祁宴:“你叫我幫你盯二期的進度?不會吧哥,我從小玩到大的,不懂這些。”
祁敘整理著手頭的文件,漫不經心地說:“明媱馬上生日,我準備回一趟京市陪她。拆遷的項目組陸續會有一些事情需要確認,你代替我跟進幾天。”
頓了頓,祁敘抬起頭:“你也是公司股東之一,不用在我這裝什麼都不會。”
祁宴:“……”
安靜了會,祁敘把文件丟給他,“接下去主要的工作還是協商山民拆遷的事,你跟著何正,他會跟你介紹。”
祁宴視線落過去,看到紙麵白底黑字寫了一行字——《“一池明月”客棧拆遷計劃書》
“很難搞嗎?”他問。
祁敘揉了揉眉心,“有點,政府的拆遷令都出示了,就是不配合。”
祁宴點點頭:“那好吧,我就幫你代看幾天,你陪嫂子過完生日就趕緊回來。”
隔日,祁宴就在何正的陪同下,親自去視察了這個難搞的客棧。
路上何正對祁宴介紹了“難搞”的原因,歸根究底還是他們家的老板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