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兵荒馬亂中,方振邦和邱小玲都坐在內院一角的石桌周圍,安靜如雞。他們偶爾偷瞅一眼坐在輪椅上一邊自閉一邊突突冒黑氣的藺陽鋒,咽了口口水,一句話也不敢說。
就在剛剛,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事——簡直就是說出來沒人能信的那種——那個身材纖瘦膚白如玉的美貌年輕人,竟然毫不費力地把起碼上百公斤的電動輪椅給抬起來,還就著這種姿勢,就這麼把他們完全沒反應過來的鐵血真漢子暴力狂給直接抱進屋了!!
方振邦暗想,是啊,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眼見隊長被劫,他也隻好拉著那個涉事人邱小玲,一路跟隨到內院,親眼瞧著店主又輕描淡寫地把隊長放在假山前的水潭邊……他和邱小玲兩個,也都莫名其妙就坐了下來,好像是在這積石齋做客似的。
至於那位店主顏楨?他一頭紮進西廂的某個廂房,據說是去廚房整治一頓大餐了。
方振邦和邱小玲對視一眼,又都撇開頭。
——他們其實不是很熟。
大家一起沉默著。
氣氛謎の怪異。
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顏楨托著個起碼一米見方的大木盤,上麵擺著有七八個碗盤,每一個裡麵都是一道精心烹調的菜肴或者果品米飯,還有一個酒壺,一隻大的酒盞。
下一秒,方振邦和邱小玲就像被彈簧彈起似的,直接跳到了一旁。
他倆能看出來,這位店主眼裡壓根就沒有他們,滿心都是藺陽鋒,所以這些精致的菜肴,當然也跟他們一毛錢的關係沒有。
也沒見顏楨怎麼動作,手裡的大木盤就瞬間消失,與此同時,大木盤上的碗盤則都出現在那張石桌上。
隻見中間有一頭去了頭的大魚,足足有快一米長,魚鱗全都去掉,魚皮上開了花刀,整條魚似乎是被滾油炸過,原本嫩白的魚肉變得金黃,十分焦脆的模樣,鮮香撲鼻。
圍繞著這條大魚,有三個大盤,全都是精心炮製的烤肉,一盤是由什麼動物的尾巴去皮毛後切成段鹵成,每一段都有手腕粗細,上麵皮肉均勻,可堪一啃;一個大盤裡是不同品種的生魚片,大概總有十八種,站占據東南西各個方位,每一種魚都聚成數朵花形,有粉紅有瑩白,互相配合,鮮亮得很;還有一盤則是一隻烤腿,也不知是出自什麼動物,焦香撲麵,讓人食指大動,垂涎欲滴。
接下來還有兩隻中碗,一隻裡麵是爆炒某種獸耳;一隻裡麵是細長韭菜但並不是韭菜,而是祝餘,清炒而上;還有一個大的湯碗,裡麵盛著整隻類似鵪鶉的鳥類熬製的清湯。另外有一個直徑有半臂長的竹筒,裡麵放滿了清蒸的五彩米,把竹筒蓋一揭開,頓時香濃到了極點。
可以說每一道菜肴都相當吸引人,而且每一道都隱約帶著一些怪異。
方振邦抽了抽鼻子,就覺得一股熱流從丹田那裡湧上來,渾身充滿了力氣,邱小玲倒是沒感覺到丹田不丹田的,不過同樣是聞到香味後就產生一種很飽的感覺,嚇得連呼吸都不敢多吸了。
當然,最驚訝的還是藺陽鋒。
在顏楨出來的刹那,他的目光就死死盯在餐盤上,心裡充滿了驚異——這些菜用的材料,竟然都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異獸異草,每一種裡麵,都充滿了純淨的靈氣!現在擁有靈氣的東西太少了,他消受不了不純淨的東西,以至於一直餓著,餓著,餓……餓了這麼多年後,他隻在必須出手的時候可以得到一些靈氣純淨的食物,讓他能獲得一些補給,至於吃飽?從來沒有過。
藺陽鋒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眼神一直在那些食物上,裡麵充滿了貪婪,似乎蠢蠢欲動,要衝過來把所有的食物全都搶走!
顏楨留意到了藺陽鋒的眼神,眼裡頓時盛滿了心疼。
“快來吃,都是你的。”他眨了眨眼,想了想,決定配合失憶的蛋崽,順毛擼,“那個,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藺陽鋒在顏楨話音落下的瞬間已經出現在石桌旁,顏楨趕緊遞給他筷子,又拿酒壺給他倒了一酒盞飲品。
酒壺裡是白(gao)樹汁,沒有酒味,樣子像是紅漆狀的甜湯,聞起來味道很甘美。
藺陽鋒拿著筷子,深吸一口氣:“我叫藺陽鋒,你可以叫我藺隊。”之後,他的筷子飛舞,桌麵上幾乎隻能看見筷影重重,每個盤子裡的東西都在飛速減少。
首先是兩個中碗被飛速清空,緊接著大碗裡的清湯下去了三分之一,接著是整條大魚被拎起來,好像隻被舔了一口,就連肉帶魚骨全都消失,清湯再下去三分之一,同時竹筒裡五彩米消失一半,一酒盞的白樹汁被喝光……顏楨眼疾手快,立馬就給補上,還有另兩個大盤,也急速被什麼東西吞了似的,在清盤的同一時刻,所有碗盤都好像被洗過似的什麼也沒有。
藺陽鋒的動作終於停下來,手裡拿著杯盞,喝完最後一口白樹汁,之後小小打了個嗝,臉上的暴戾神色淡化了一點點,眼神裡也透著一絲饜足。
顏楨清澈好聽的聲音響起:“藺隊,吃好了嗎?”
藺陽鋒慢吞吞地拿起飯前顏楨給他的那些水果,一邊啃,一邊“嗯”了一聲。
是飽了,自從他出生以後,就從來沒有這麼飽過。甚至這些食物讓他隱隱有點熟悉感,似乎其中有一兩樣是他曾經吃過的,可那記憶也非常遙遠了,或許是來自他非常小的時候,算是他記憶裡最美好的食物之一。所以這一頓下來,不僅是他的四肢百骸裡,肌肉的活力增加了不少,同時,那種如影隨形、無數年都始終存在的疲憊感,也仿佛被驅逐了一些,讓他腐朽虛弱的身體,從內而外地煥發出一絲生機。
所謂吃人嘴短,享受了這麼一頓靈氣大餐,即使脾氣耐性差到極點的藺陽鋒,也不好追究自己之前被人“端”進來的那種傷自尊的事了。
儘管藺陽鋒的回應很冷硬,顏楨卻高興極了,連忙說:“要是你覺得味道不錯的話,天天過來吃飯怎麼樣?想吃什麼都可以,我給你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