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照片……
沈初一看了之後,又對著應許看了看。
“怎麼了嗎?”應許問。
沈初一:“你記得父母的生辰八字嗎?
應許:“隻記得生日。”
沈初一核算了一下,跟應許說:“沒什麼,你確實是他們親生的。”
應許:“……”
原本心情極其複雜,情緒也很沉重的應許,被沈初一這話給逗得哭笑不得。
“我不是他們親生的還能是撿來的啊。”應許失笑。
羅靜璿卻是眉頭一皺,看向沈初一,而後她的目光又落在晉衡和遊千山的臉上。
警察的敏銳讓她知道,沈初一剛才的話絕對不是開玩笑,一定是意有所指。
說應許確實是他父母親生的?
為什麼要這麼說?
難道師兄他們懷疑應許也不是他父母親生的嗎?
不是親生的,怎麼可能費那麼大勁,奪應景之魄來治愈應許?隻有親生父母才會這麼不計後果。
同樣的,聽到沈初一說什麼的晉衡和遊千山,眉頭也不由得皺起。
羅靜璿不知道情況,他倆確實知道得很清楚。
剛才晉衡的同事打電話過來說,應天海改了口供,否認最初應景是抱養的這種說辭,改口說哥哥應景才是親生的,應許是抱養的。
這樣的謊言根本沒有意義,一個DNA鑒定就知道到底誰是親生誰是抱養。
他們不覺得應天海會撒這麼明顯的謊。
可是現在,沈初一在看了照片看了麵相之後又說,應許才是親生的。
所以沈天海故意改這樣的口供,有意思嗎?無非是叫他們多做一次DNA鑒定,彆的能給警方帶來什麼麻煩?
當然也不排除嫌疑人胡言亂語,故意放出很多前後矛盾的線索擾亂警方視線。
所以現在,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晉衡沉默。
他覺得還是要等DNA鑒定出來,才是最靠譜的結果。
可是看遊千山的樣子,竟然是直接就相信了這位沈同學?好吧,考慮到這位沈同學能在騙人的工藝品古董街挑出來那麼多真古董,那她應該是有真本事!
遊千山低聲說道:“應許是親生的,那他父母的作案動機就很明確。”
晉衡點頭:“雖然不知道應天海為什麼要撒這種很容易被拆穿的謊言,我們還是等DNA鑒定結果出來吧。”
遊千山:“沈同學肯定沒錯,鑒定讓他們做著就是,我們繼續沿著這個方向調查。”
晉衡:“……”
給應許剝離魂魄,耗時很久。
沈初一怕傷到應許那本就脆弱到極點的四魄,隻能小心再小心,像是給燕窩挑毛一樣,細致到極點。
既要把原本屬於應景的四魄全部剝離,又要儘可能地保全應許那先天殘弱的四魄。
這個過程確實是很疼很疼。儘管沈初一早就說過,應許也有心理準備,但是真的體會到這種感覺時,才知道這種疼有多恐怖。
完全沒有抵抗的餘地,也根本不是想忍就能忍得住的。
應許不斷地深呼吸,吸氣再吐氣,努力讓自己放鬆再放鬆,可那剝離靈魂的疼痛,還是讓他幾乎要裂開。
怎麼會這麼疼!
羅靜璿攥著應許的手,她的手都被應許給攥得血流不通,骨頭仿佛都要被他捏碎。
羅靜璿不斷地撫摸應許的脊背,試圖幫他緩解一點疼痛。
可太難了。
應許眼角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淚,他淚眼婆娑地看著羅靜璿,想鬆開她的手,怕傷到她,可她卻怎麼都不肯鬆開。
應許想要克製自己,讓自己不要把靜璿的手攥得那麼緊,都要捏傷她了。
可疼痛來襲的時候,他根本控製不住。
或許應該給他打肌肉鬆弛劑的,這樣疼歸疼,至少他身上沒有力氣,也不會傷到人。
對於哥哥應景來說,這麼多年不都是類似於這樣活著的麼。
就如同是做手術的人,對麻醉不夠敏感,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導致麻醉覺醒,大腦是清楚的,但身體因為肌肉鬆弛劑的緣故動彈不得,隻能清晰地感受著醫生的手術刀切開他的身體……
這樣的生活,哥哥應景每時每刻都在體會。
為了抵抗疼痛,應許開始轉移注意力,他腦子裡像是過電影一樣,亂七八糟地不斷閃現出各種畫麵。
然而,痛苦的時間往往會非常漫長。
尤其是清醒著的痛苦尤為難熬。
他甚至期望自己會在疼痛中暈過去,可顯然不能,越疼痛他就越清醒,就連暈過去都是奢侈。
沈初一不敢讓遊千山插手,但可以旁觀,剝離靈魂是非常罕見的,一般正派的玄修基本不可能有機會親手剝離彆人的靈魂。
這個觀摩學習的機會對遊千山來說也格外難得。
在應許這個當事人的感受來看,這個過程是極其漫長的,漫長到他甚至覺得永無止境一般。
但是在遊千山看來,已經很快了。
一個小時都不到,四魄就剝離成功!
“你看他原本的四魄,非常小,還全都是裂痕。這還是被用應景的四魄修補之後這麼些年緩慢增長了一些的,原本的四魄隻會更弱小,再加上這些裂痕的存在,隻會讓他更快崩潰。”
遊千山連連點頭,他算是看清楚人的四魄到底什麼樣子了,很難以形容,如果不是沈初一將其圈出來點出來,他可能都很難發現。
“那現在剝離成功,要怎麼還給應景?”遊千山問道。
晉衡對這些操作看不懂,他在抓緊時間催促同事那邊,加急的DNA鑒定結果隻要幾個小時就能出來,他需要確認一個結果,才好繼續往下調查。
到底誰才是應天海夫婦親生的,這一點至關重要,也決定了接下來的偵查方向。
很顯然,像沈初一剛才判斷的應許是親生的,這個比較符合他們的思路,也符合正常思路,畢竟隻有這樣,應天海夫婦才會有足夠的動機傷害應景,拯救應許。
一旦真像應天海改口說的那樣,應景才是親生的,那現在的動機就完全不成立了。
他們就需要調整偵查方向。
沈初一將剝離出來的那四魄,用靈力裹住,不接觸外界,直接挪進病床上應景的體內。
遊千山被沈初一帶著,去近距離感受應景的魂魄。
殘缺魂魄,讓應景的識海都顯得有些奇怪,似乎識海也會收縮變得狹窄一般。
這也正常,人的識海也是會隨著年齡增長不斷增長,隨著魂魄增強壯大而不斷被撐大的。
應景小時候四魄就被挪走,識海變得很空,沒有東西在裡麵撐著,那識海就不會被撐著長大,反而會收縮、萎縮。
現在要把這已經長大壯大是四魄給塞進去,確實比較麻煩,對於應景來說,也會很痛苦。
識海被撐開,被塞得滿滿的,一開始這種感覺是很難適應的。
人要通過命魂去溝通七魄,之前四魄缺席那麼多年,如今重新歸位,命魂需要重新慢慢建立跟四魄之間的關係,再通過四魄去指揮人體的行動。
這都需要一個過程。
沈初一將四魄壓縮再壓縮,才能塞進應景那萎縮的識海之中,她甚至給他用上了些許靈力,讓他的命魂能更快溝通四魄,也能儘量減少他的痛苦。
但也並不能完全消除痛苦,最終應景的恢複情況,還得看他自身的意誌力。
終於塞完之後,應景直接就昏迷了。
當然,他昏迷過去,彆人也看不出來,從外表看起來,他就跟之前一樣,沒什麼區彆。
沈初一看向應許。
四魄被剝離之後,應許幾乎是一瞬間就是去了精氣神,身強體壯的他,此刻虛弱得根本坐都坐不穩,呼吸都很費勁。
沈初一跟羅靜璿說道:“我先把你們兩個的魂魄相連,然後再梳理應景的命理。四魄放進去之後,應景這會兒也難受的很,魂魄和他自己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他的命理太混亂了,等下我重新給他做個梳理,梳理之後,對他的真實身份也會有個判斷。”
羅靜璿連忙點頭:“來吧。”
晉衡卻忍不住說:“魂魄相連,對靜璿會不會有影響?靜璿還在老師那邊乾活,那邊也進行到關鍵地方了吧,還有靜璿她自己的身體,她……要不要等老師那邊案子做完再說?”
晉衡其實是想說,前天在老師那邊見麵的時候,他發現靜璿有些反胃,就追問了幾句。
結果靜璿說她意外懷孕了,雖然這個寶貝來得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但她還是想留下。
暫時先不說出來,給應許一個驚喜。主要是老師那邊工作到了要緊關頭,她懷孕的反應不算太大,不想耽誤老師的事兒。
對於晉衡來說,肯定是要為自己小師妹考慮的,而小師妹現在還懷孕了!他就更擔心。
至於應許,他也覺得應許無辜,但被迫成為小偷,也需要把東西還給原主,這本就是應許該做的。
肯還,至少說明應許人品沒問題。
但不代表要靜璿舍棄自己,去管應許,畢竟他們隻是男女朋友而已,未來還會有很多變數!
羅靜璿笑:“沒事的師兄,初一說了,魂魄相連對我不會有傷害。”
遊千山趕緊說道:“哎,你可彆誤導晉隊,單純的魂魄相連是因為你們兩個足夠信任,當然不會對你構成傷害。但無形中的東西很多,你們兩個以後的所有情緒病痛,甚至是生命,全都共享,這可都是副作用。就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遊千山輕咳一聲:“身體病痛和生命同步,這很好理解是吧,可能也不覺得太難受。但是情緒上的同步……那什麼……假如有一天,他移情彆戀,沒那麼喜歡你,甚至是愛上彆人……你立刻就會清晰地感覺到。”
遊千山說起來也有些不忍:“要知道,人都是會有愛美之心的,哪怕是最相愛的夫妻,時間久了可能也會因為激情褪去而變得平淡。有些自製力弱的人,就會邂逅新的感情出軌,有些自製力強的人,雖然心底也有悸動,但會憑著對家庭對妻兒的責任感,壓下心底的悸動,守護好家庭。”
“我們說思想無罪,哪怕你滿腦子殺人放火的想法,但隻要你沒有做,也沒有到處宣揚,那就不犯法。同樣的,在腦子裡出軌,在現實中卻很克製地保護妻兒守護家庭,那他就也是各種意義上的好男人。”
“可這種精神出軌隻要他不說出來,隻要他平時依舊對你體貼關愛尊重,那你就不知道,你會依舊覺得他愛你。這種謊言持續一輩子也沒什麼。”
“但問題就在這兒,你們兩個靈魂相連之後,他哪怕是產生一絲絲精神出軌的念頭,你就會立刻知道。到時候你怎麼辦?”
晉衡聽得目瞪口呆,一張臉瞬間就黑了。
沒有任何人敢保證自己能永遠隻愛一個人,永遠不會對彆的異性產生悸動的情緒。
但很多人隻是會偶爾產生那種情緒,道德感和責任感會束縛他,讓他壓下那種情緒,專注家庭。
可現在,兩人靈魂相連之後,這樣的情緒竟然會被對方第一時間知道!
那,情何以堪!
彆說是情侶之間了,就是父母和子女之間,偶爾父母對子女,子女對父母也都會產生一些厭棄的情緒,那可能隻是一瞬間情緒上的積累和發泄,過後就好了。
但一旦互相之間能感知任何細微的情緒變化……
那就都是坎兒!
父母和子女之間好歹有血緣維係,夫妻之間呢?隻有感情!一旦感情都裂了,那還能剩下什麼?
晉衡稍微想象了一下。
假如某一天,應許在工作中接觸到某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他可能隻是一瞬間的心動,實際上並未打算做什麼。
可在羅靜璿這邊,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對彆的女孩心動。
如果她還愛著應許,她能視若無睹嗎?
如果她已經不愛應許,那她難道不後悔,當初為什麼要跟應許共享靈魂?
這種情況最可怕的點在於,人對自己的情感是不能預測也無法控製的,並不是說你足夠理智足夠有責任心,你就能控製住自己不對彆的異性產生那一瞬間的好感!
晉衡強烈反對:“不行不行,你們兩個都再想想,再想想!不然以後你們兩個人都會後悔!”
而且還要有孩子,孩子怎麼辦?
應許也點頭,看著羅靜璿說:“我拒絕和你靈魂相連。我沒有信心會愛你一輩子,或許某一天,我忽然對彆人心動了呢。”
遊千山和晉衡說的對。
他自己也考慮過了。
人的情感是無法控製的,他現在足夠愛羅靜璿,眼裡再容不下他人,跟羅靜璿戀愛的這些年也沒再對其他任何女孩子產生過越軌想法。
但他不能確定這份純粹到極點的愛情能持續多久。
他不怕死亡,隻怕她失望。
羅靜璿看著應許:“能完全感知對方情緒這點,對彆人來說可能很毒,但對我來說,非常適用。”
“我有情感潔癖,我不喜歡將就的愛情,我喜歡純粹。你明明喜歡上了彆人,卻因為所謂的責任心和道德感,硬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跟我在一起,這會讓我覺得惡心,讓我覺得你是在憐憫我。”
“我不需要!”
羅靜璿道:“我需要明確知道我的丈夫愛不愛我,我不想因為他一次晚歸,和女同事說話,甚至是彆人告訴我他和彆的女人走得近等等這些情況去懷疑他質問他,那樣的話,無論他怎麼解釋我都會覺得他是在狡辯。”
“我不想去猜疑,也不想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繼續當尋找蛛絲馬跡的警察。”
“我隻想,安穩、確定、不疑!”
羅靜璿非常肯定地說:“這樣很好很好,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你對我的感情,完全不不需要去猜忌去懷疑,不需要患得患失。這些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羅靜璿笑了一下:“你們可能覺得會是負擔,但在我看來,這是我的幸運!”
晉衡臉色依舊不好看。
遊千山:“那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呢?畢竟人有時候一瞬間的感情是無法控製的。那你真要分開啊?可就算是你們離婚,靈魂上的聯係會依舊在。你和他分彆想要再找對象的時候,也很困難。”
羅靜璿笑起來:“離婚也可以,不離婚也可以。我隻需要明確知道他愛不愛我,至少可以決定我要不要再繼續愛他。也或許先精神出軌的人是我呢。”
遊千山無奈了,他看向沈初一:“沈同學,你覺得呢?”
沈初一:“……”
晉衡坦言:“如果是我,我……不敢。”
他和女朋友也很相愛,但有時候也會有不自信的感覺,有種不太確定她到底是否真的愛自己。
有時候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真的能非常確定,那他就不必忐忑,不必吃醋,可這玩意兒不是你想綁定就綁定,想解除就解除的。
應該說是每個人的性格不同吧。
靜璿是因為從小獨自一人,由父親的朋友兼同時魯照進一家照顧,雖然對方人很好,但終究是寄人籬下,靜璿難免會有敏感的情緒,生怕自己什麼地方做的不好,彆人會不喜歡她。
那種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生活,靜璿過得太多太久,以至於她現在對感情對工作對生活,一切都想要個確定確切的答案!
但對於很多人來說,生活和感情都需要一定的神秘色彩的,有人說情侶之間的互相吸引往往就是從神秘感和好奇開始的。
一旦雙方徹底失去神秘感,失去好奇心,那可能就是乏味的開始。
遊千山問沈初一:“你敢和喜歡的人靈魂共享嗎?”
當然,不敢啊!
沈初一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萬一日後被遊千山說給談教授聽,那個小心眼兒教授還指不定怎麼樣!
哎,好像有些不對。
那個小心眼兒教授交過不止一個女朋友,明明現在理直氣壯的人應該是這輩子從沒前男友的她。
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兩個人的氣勢好像反過來了。
他交過那麼多前女友,到底哪兒來的底氣理直氣壯的!
沈初一看向兩人:“儘快做決定吧,再晚一會兒,他會虛弱得話都說不出來。”
羅靜璿:“你知道我不喜歡猜忌,不喜歡患得患失。如果我的丈夫不愛我,他明確告訴我了,我會傷心但我也會感謝他。可如果他抱著憐憫的心思繼續和我在一起,一邊精神出軌,一邊看著我繼續愛他,越愛越深……等我知道後,我會極其惡心,也絕對絕對接受不了!對我來說,我們靈魂相連,我會非常有安全感。”
應許的眼淚流了下來。
她此刻所有的借口,所有的理由,都不過是想要他接受,不想看他這樣虛弱地走向死亡。
“好。”
晉衡無法再阻攔。
性格不同人的選擇也不同。
童年家庭生活比較圓滿的人,在感情上會自信,他們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自己的忐忑和壓力。
但像靜璿的經曆,她確實非常討厭一切的不確定和患得患失,她想要的就是完完全全確定坦白的答案!
或許,會是合適的。
給應許和羅靜璿建立靈魂共享,花費的時間比沈初一想象中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