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窈是真的氣極了,再加上落水的怒火沒消,這一拳是用儘了全力錘過去的。
哪怕她身量小,力氣輕,用儘了全力,也不容小覷,容翦隻覺心口悶痛了下,但聽著她心裡咬牙的嘀咕,臉色都沒便一下,不僅如此摟著她調整姿勢的力道又放輕了些。
——他也不想這樣,可有些事情是不能,根本不是他能控製得住的。
錘了他一拳,溫窈總算消了點氣,等氣消了,回過神來,朝剛剛錘過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睜大——竟然紅了!
皮糙肉厚,她隻是小拳拳錘了一下,就紅了?
她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她力道有這麼大麼?
腦子實在被冰水凍得有點不大好使,這會兒暖和勁上來了,又被滿殿的炭盆烤的頭腦發昏,她便鬼神神差摸了摸被他錘過的地方。
容翦:“……”
說實在的,自打她開始調養之後,他就一直忍著,忍了這麼幾個月,已經非常非常難得了。
她竟然還敢……?
容翦繃著臉,一把按住她的手,澀聲道:“彆摸了,不疼。”
後知後覺地溫窈,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她低頭瞧了一眼,頓時愣住。
往日裡雖然也沒少被他折騰,可那都是晚上啊!
大部分時候,都熄了燭火,就算留了蠟燭,也會放下床帳,她也就是動動手,從來都沒有這麼直接地直麵過。
她被驚到了。
她第一次覺得,容翦可能不是人。
容翦簡直被她搞得頭大。
他本來隻是那麼一絲本能的反應,結果被她這麼盯著,又心裡嘰嘰咕咕感慨嚎個不停,容翦就有些扛不住了。
他‘握’著她的脖子,讓她仰起頭,外力使她移開視線。
溫窈像個提線木偶,仰頭對上他的視線後,才被他眼底湧動的情緒,驚得稍稍打了寒顫。
好可怕!
她、她要離容翦遠點兒!
容翦快被她氣死。
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腦子又都在想什麼?
正要開口讓她回神,溫窈鼻子突然抽了抽,容翦眉心微動,還沒來得及開口——
“哈啾!”
溫窈衝著容翦這張俊美無儔的臉,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容
翦:“……”
打了一個還不算完,溫窈這會兒恢複知覺,無感回歸,在冰水泡了一通的後果也終於開始顯現了,她衝著容翦連打了三個噴嚏。
容翦:“………………”
容翦摸了摸她額頭,眉心擰得死緊,衝外麵就大喊:“藥呢?”
這一遭怕是要遭罪了。
一想到這裡,容翦火氣就又滾了上來。
她身上雖暖了,但明顯精神不佳,後續的事情,還需要容翦來主持大局,他穿了衣服,給她把被子裹嚴實。
剛剛從水裡出來,溫窈已經喝了一碗薑湯,現在又喝了一碗藥,額頭上是冒出了細密的汗,但臉色卻很白,連汗都是冷汗。
過了沒多會兒,臉上就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暈,眼瞧著是大病前的征兆。
太醫院的太醫幾乎都彙聚在了承乾宮,隨時準備著給溫嬪看診。
吃過藥,溫窈就開始犯迷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容翦把藥碗放下,不放心地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
意料之中的發熱還是來了。
瞧著她沒有血色的唇,容翦怒火燒的更旺了。
吩咐了南巧和素月好生照看著,他便親自去調查溫窈落水的真相。
他倒要看看,哪個膽子這麼大,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下這種毒手。
容翦問話之前,秋文已經著人先問了一遍話。
那個送手爐的小宮女哭得要斷氣,不住磕頭,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隻是偶然碰到了鬆翠宮的的宮人,幫個忙跑腿,在溫嬪娘娘露個臉,根本沒有要害溫嬪娘娘的心思。
連同她交好的宮人全都被喊來問話,都說她平日裡沒有異樣,不見與誰交惡。
可她鞋底卻有燈油的痕跡,今兒賞花宴,差事多,她一直跑來跑去幫著跑腿,不知道是在哪裡踩上的,她隻不住磕頭喊冤,腦袋都磕破了,哭得甚是可憐。
以秋文在宮裡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小宮女怕是沒說慌,但一想到當初一點兒異常都沒有的紫晴,秋文便又恢複了冷硬的心。
有沒有罪,用事實說話。
待調查清楚,若是無罪,自然還她清白。
她說是鬆翠宮的宮人因著著急去內務府領主子的定製的首飾,急著用,便讓她幫忙跑一趟,把手爐送過去,秋文便讓鬆
翠宮的宮人全都喊了過來,讓她辨認。
結果,她說不在其中。
除了膝蓋被擊中,落水受驚嚇還在哆哆嗦嗦的竹星,鬆翠宮的宮人全都在這兒,這裡麵沒有,要麼這小宮女在說慌,要麼就是那個找她幫忙的宮人是哪個宮裡的人假扮的。
這就有點難辦了。
宮裡那麼多人,這小宮女受了驚,還不大能描繪出那個小太監的樣子,隻說是個瘦瘦的有點黑的太監,這去哪裡找?
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一個個去辨認?
怕就怕,她這個樣子,都召集起來,也找不出那人來。
容翦過來的時候,秋文還在猶豫要不要請旨把宮人都召集起來。
雖然頂著巨大的壓力,自作主張留下了在場的宮人和妃嬪,但妃嬪到底是主子,秋文也沒敢太過分,由素月安排著在承乾宮偏殿喝茶,宮人就全都在這邊院子裡了。
容翦看了跪了滿地的宮人,視線落到那個磕的滿頭血的小宮女身上。
本來出了這種事,小宮女都快嚇死了,皇上一來,她更是直接嚇癱在地,怎麼都爬不起來,連給皇上行禮都喊不出來。
容翦看著她,眉心微蹙。
秋文正要同皇上彙報目前的進展,侍衛去禦花園調查回來回話:“啟稟皇上,娘娘落水處發現了這顆不應該在洗風池出現的鵝卵石,屬下還是鑰台旁的假山上發現了一堆擺放整齊的鵝卵石。”
看著被呈到皇上麵前的鵝卵石,秋文心頭大驚。
鑰台距離洗風池距離不近,這到底是什麼人,能隔著這麼遠,準確無誤打中竹星把主子撞進水裡?
若不是皇上派了宮中這麼多人去查,這麼遠的距離,一般人根本就猜不到的!
何止處心積慮,簡直用心險惡!
容翦盯著那堆鵝卵石看了看,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這鵝卵石雖不該出現在洗風池,可在這宮裡卻很常見。
小宮女雖見到皇上嚇得開不了口,可心裡卻一直害怕個不停,不住喊冤。
若是正常人查,定然要費些功夫,可容翦不一樣,他有讀心術,什麼妖魔鬼怪在他麵前都得現出原形。
小宮女確實是被無知給利用了,沒有加害溫窈的心。
可到底容翦氣難平,難免會遷怒。
他也
沒讓她起來,隻吩咐人把同她描述的相像的太監尋來一一問話,便去了偏殿。
能在宮裡布這樣縝密的局,總得有人在後麵指揮。
問題也隻能處在後宮的這些妃嬪身上。
原本以為這小宮女身上會有什麼線索,卻沒想到真的是個被無辜牽連的。
偏殿裡喝茶的眾妃嬪,麵上都一臉擔心溫嬪的模樣,心思卻各異。
與自己全然無關的就比較安心,隻是多少還是有點擔心皇上會不會因此遷怒到她們一塊賞花的,但到底沒做虧心事,倒是都穩得住。
有點小心思的,雖不叫人瞧出自己的心思,心裡卻活泛的很。
被‘請’到這裡,錦嬪臉色很是不好看。
區區一個掌宮宮女,也敢限製她的自由,可偏偏那宮女的主子得寵,竟然還把皇上搬出來壓她,她為了避嫌,隻得委屈自己到這裡來。
那種場合下,她非要擺出嬪位的身份,不答應來承乾宮等皇上問話,不是擺明了告訴旁人她心虛心裡有鬼麼?
可真來了,她又咽不下這口氣。
溫窈不過也就是嬪位,宮裡的大宮女,竟這般猖狂,都敢對眾妃嬪這麼放肆,以後還不無法無天?
錦嬪在心底暗暗咬牙,隻憋著一口氣,等皇上回宮了,告上一狀,讓鬆翠宮上下都吃不了兜著走。
可皇上一來,對上他冷沉的眉眼,錦嬪醞釀許久的憤怒和委屈便儘數咽了回去。
她雖不得寵,卻很是清楚皇上的脾氣。
這會兒,明顯在盛怒中,她還是往後押一押好了,免得觸了黴頭。
可是她真的好氣啊!
一個宮女,如此目無尊卑,還有沒有規矩了?這大梁難不成是她溫窈的了?
容翦掃了眼在心裡不住編排溫窈的錦嬪,眸色又冷了幾分。
察覺到皇上的視線,錦嬪馬上擔心地詢問:“溫嬪現在情況如何了?嬪妾們在此處等著,都擔心壞了!”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容翦掃視一圈,沒回答,隻是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冷哼,殿內頓時靜了。
沒人再敢發出聲音。
‘溫嬪不過是落水,救上來的也及時,上來的時候人都是清醒的,就把眾妃嬪全關在這裡,猖狂的沒邊了……’這是錦嬪。
‘瞧皇上臉色,
溫嬪應該沒什麼大礙,否則這會兒,早就雷霆大發了,清者自清,鬆翠宮的宮人敢這般對她們,皇上也沒說什麼,這寵得未免也太過了,她就不懂了,她哪裡比不過溫窈?’這是江清泉。
‘還是希望溫嬪娘娘沒事罷,萬一有個什麼好歹,皇上拿她們低位分的妃嬪出氣,多冤啊!’這是蘇貴人和常貴人。
‘皇上還真是把溫嬪捧在手心裡寵著,也不知道溫嬪現在情況到底如何了,今兒這一手,真是絕,也不知是哪個這般膽大的,敢在這個時候動手,要她說,溫嬪不過是得寵,現在也沒身孕,威脅並不算多大,何苦現在動手?’這是景昭儀。
容翦視線落到景昭儀身上。
景昭儀正擰著眉頭,一臉擔憂,猛然看到皇上看過來,隻遲疑了一下,便道:“現在雖開了春,到底水涼,溫嬪娘娘又素來懼寒……不過太醫院多的是醫術高明的太醫,皇上也莫要太擔心了,也得注意自個的身子才是。”
話落,她在心裡嘀咕。
——也不知道哪個這般迫不及待,這就出手了,難不成是錦嬪?
可瞧著也不像啊。
江婕妤嗎?
她神色不變,麵上絲毫看不出異常,隻在心裡繼續揣測,江婕妤終於忍不了動手了?可這步棋走的真的好差啊!不該這個時候動手的!
容翦簡直要氣笑了。
以往還沒發現。
景昭儀心思也這麼多呢。
不該這個時候動手?
她是打算著什麼時候對溫窈下手?等她懷孕的時候,一屍兩命?
“溫嬪落水,”容翦冷冷瞧著她,一開口,殿內氣壓就低了好幾度:“不是意外,實乃人為,當時你們都在場,可有看法?”
這話問的眾人呼吸都屏住了。
這是在懷疑她們?
錦嬪心裡都快慪死了。
溫嬪落水,管她什麼事,早知道這麼晦氣,她今兒就稱病不出門了,現在還平白被懷疑上,這後宮裡,誰不知道她因為金印和執掌六宮之權,氣溫嬪好久了?皇上這麼問,不是擺明了在懷疑她嗎?
“啟稟皇上,”錦嬪忍著憋屈和憤怒,行了個禮道:“當時事發突然,嬪妾也沒看清,再加上鬆翠宮的宮人反應快,很快就把溫嬪救上來了,之後嬪妾便
一直在這裡等消息,實在不清楚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了送手爐的小宮女可問過話了?嬪妾覺得那宮女嫌疑最大,嚴刑拷問定然能問出幕後主使,還溫嬪一個公道……”
江清泉雖然不服氣,但看法同錦嬪也是差不離的:“嬪妾也覺得錦嬪娘娘說得很是,隻是今兒事發突然,也可查查溫嬪娘娘是否與誰結怨,被伺機報複,敢在宮裡對妃嬪動手能力,如此藐視皇權,是該嚴查,不過……”
說到這裡,她話音一頓:“溫嬪娘娘素來性子和善,待人也寬厚,又甚少出來走動,嬪妾也想不出,溫嬪娘娘能與誰人交惡……”
錦嬪差點沒被江清泉這話氣死。
滿宮裡,和溫嬪不和的,不就隻有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