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嬪娘娘病了。
病得很嚴重。
皇上為著娘娘病, 日夜守著,已經三日沒上朝了,現正在廣尋天下名醫給娘娘看病。
貨船隻到懷城, 因著?路急惶惶, 彆說好好休息, 連休整下不曾的溫窈打算在懷城停留兩日。
?來歇?歇,喘口氣, 二來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京城的消息。
她本人雖不是什嬌生慣養的主兒, 但到底在宮裡這?年來, 確實日子過得挺金貴, 那日騎馬急行,手、腿都給磨破皮了,忙著跑路也沒好好處理,頭一天的時候因為累, 再加上還沒來得及發作,便沒覺得多難受, 但第二日開始就有點受不了了。
出來的時候也沒想過會這樣, 身上也沒帶藥,又是在船上, 抓藥也不方便, 她就隻能忍著,這幾日雖說安心了些,可因著破皮的傷,她也沒怎麼休息好。
處於各方麵的考量, 她沒去客棧投宿,而是裝作香客在城裡?家庵堂借宿。
她病了,皇上三日沒上朝消息, 便是她在庵堂歇了?宿後去藥房抓藥時聽到的。
回到庵堂廂房,她都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才幾日?
京城的消息竟然傳得這快的?
怎麼跟長了翅膀?樣?
她一邊嚼著嘴巴裡參片,?邊在心裡嘀咕,手裡還捏著剛買的藥膏。
今兒滿打滿算也不過她跑出來的第五日,容翦三日沒上朝事,就全天下都知道了?
她剛剛假裝行人在一旁聽著,那可真是,什都不知道老百姓,都在感慨皇上深情,還好奇溫嬪娘娘到底生了什病,竟嚴重到太醫院都束手無策,要廣邀天下名醫?
重病?
深情?
作為本該重病當事人溫窈,她心情可複雜了。
有人都覺得皇上深情,守著溫嬪娘娘連早朝都不上了,隻有她清楚,容翦那個工作狂不上朝,絕對是出來找她來了!
她突然就很慌。
她狠狠嚼著嘴巴裡參片,也沒用水,直接就吞了下去。
這幾天,她不是沒想過容翦會有多生氣,但她也沒想到,他會親自出來找啊!
氣頭上。
肯定是氣頭上.
他那麼勤政愛民,等找幾日找不到,估計就會回去了。
對對對!
溫窈在心裡安慰自己,這就是一時的,他總不可能放下朝堂不管,見天的在外麵遊蕩找她罷?
彆說朝臣不答應,就是容翦自己責任心都不會允許的!
這般想著,溫窈神經總算稍稍放鬆了些。
等她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她已經出了?身冷汗。
隨手擦掉額頭的冷汗,她出去打了水回來,?邊處理腿上騎馬時磨出的破皮處,?邊告訴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要自亂陣腳,要冷靜。
不管這個消息,是刻意散發的,還是碰巧就讓她聽到了,總之先不要慌。
大梁國土這大,找一個刻意隱藏身份行蹤的人,和大海撈針差不多,實在不行,她還可以買好乾糧,找個山頭在山洞裡藏一段時間——不過現在的情況還不至於。
她也算是日夜兼程了,想追上她,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嘶——!”
傷處這幾日都沒機會好好處理,磨出的水泡破皮後黏在肉上,這會兒一擦拭,疼得她靈魂出竅。
緩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把這陣疼緩過去,藥膏冰冰涼,有效緩解了火辣辣的疼。
她偏頭咳了幾聲,這才去找庵堂師太,借用下爐火,煎點藥。
她其實並不怎麼會煎藥,但好在也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雖費事了些,到底還是把藥煎好了,就是煙嗆得很,再加上,她之前落水留下咳嗽的毛病本就沒好全,這幾日又如此折騰,被煙這?嗆,咳得便有些厲害。
等吃了藥,她躺在廂房的木板床上,?臉凝重地盯著房頂。
原本打算在懷城多休整幾日,免得把身子累垮了,太不值當。
但現在看,還是得儘快上路。
明日……明日不太行,她剛剛看了,腿上那塊皮肉有點嚴重,明日肯定不能長好。
她眉心擰了擰,最後下了決定。
那就後日罷。
再多歇?日,後日一早就隨商船南下——懷城離京城到底還是太近了些,不安全。
又躺了會兒,廂房門被扣響,溫窈登時一激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時,扯到傷處,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她盯著門口,?臉警惕,但語氣卻很平靜:“誰啊?”
“施主,”?個很稚嫩的女聲從門口傳來:“今兒有大善人來庵裡捐香油錢,還派了好些齋飯,我來給你送齋飯。”
溫窈打開門,看到的就是一個眉清目秀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六七歲小尼姑。
說是小尼姑,其實也不完全算。
她雖穿著僧服,卻並沒有剃度,帽簷邊還露著細碎柔軟的頭發。
帶發修行?
“我叫月空,”小僧尼衝她笑笑:“師父讓我來給你送齋飯。”
長得實在是可愛,溫窈心裡警惕消散,她也衝她笑笑:“謝謝月空師太跑著?趟。”
月空像是剛入門不久,聽到這話,靦腆地笑了,還掉了兩顆門牙,看上去更可愛了。
她衝溫窈行了個佛家禮,溫窈也回了個禮。
然後她轉身就要跑,跑了兩步像是想起什,馬上又停下來,故作老成地朝前走。
看著她輕快的背影,溫窈笑出了聲。
這?笑,壓在心頭多日的陰霾總算?掃而空,她整個人也有種豁然開朗覺悟。
急也好,怕也好,都是沒用的,保持心情舒暢,冷靜行事,這樣才不會出岔子。
看到月空走到拐角,還回頭衝她笑了笑,溫窈抬手衝她擺了擺,她這才蹦著消失在轉角。
回到房間,吃著齋飯,溫窈還在想剛剛那個叫月空的小尼姑。
性子那麼活潑,也不知道哪個師太這好的福氣,收這個小弟子。
雖說是齋飯,但看著還挺有食欲。
?碗五穀飯,?碗豆腐,還有?碗蔬菜湯。
?菜?湯,不算豐盛,但也比這幾日她在船上吃得好多了。
她舀了?勺蔬菜湯。
清淡可口,味道很是不錯。
正吃著飯,門再次被敲響。
因著剛剛沒關門,她好奇地抬頭,就看到那個叫月空的小尼姑不知道什又跑了回來,正笑著站在門口朝屋裡張望。
溫窈放下勺子,招手讓她進來。
月空便抬腳蹦了進來。
她這個樣子把溫窈逗笑了。
月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昨兒剛入了師父門下,不、不太懂什規矩,你不要笑我。”
溫窈斂了笑,問她過來有什事。
月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包遞?她。
溫窈不解地接過,打開後,是幾顆蜜餞。
月空湊過來,小小聲道:“我剛剛看到你煎藥,這個,吃了藥吃,就不苦了。”
溫窈眉心微動。
不是她多疑。
實在是這小僧尼行為,有些讓人不解。
不過對方畢竟是個六七歲小孩子,溫窈並沒有表現出來,還是笑著問她:“這是月空小師父的零嘴罷?我們是第?次見,月空小師父為什要對我這好啊?”
月空突然擺了擺小手,認真道:“不是第?次見了!”
溫窈:“——!”
她心?沉,已經做好了拔腿就走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