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孟昭儀突發時疫,在太醫的全力救治下,還?是遺憾病逝。
聖上特下恩典,以嬪位儀製下葬。
孟昭儀是禮部孟尚書嫡次女,尚在閨中時便有大梁第一才女之稱的詠絮才,隻是天妒紅顏,才華斐然卻素來體弱,打?從孟昭儀入宮,便一直在漪瀾殿靜養。
第一才女的病逝雖然惋惜者眾多?,但也都覺得合情合理,並沒有人察覺出哪裡不對勁,除了心事重重的江清泉。
孟昭儀雖然極少出漪瀾殿,可幾年的時間裡,江清泉同她還是見過幾麵的。
在江清泉看來,孟昭儀身子雖比普通人弱些,但絕不會嚴重到這般年歲便會病逝。
久病成醫,身子越弱的人平日裡越會小心謹慎這種話?就不用說了。
從宮裡搬來皇家彆院時,她才剛見過她,以她當時的狀態,絕不會這?麼幾個月便藥石無醫。
更不用說,她的父親可是尚書大人,且不說搬來皇家彆院後,她們的份例還?有宮人的伺候都不曾慢待,單就尚書大人和尚書府在,就能讓她過的比絕大部分人要順遂。
突發時疫,藥石無醫,這?種事情發生在孟昭儀身上,若是在溫窈同她說那些話?之前,她也不會多?想,但現在,她不得不多?想。
尤其,溫窈那天從她這?裡離開後,是去了鈿絡閣的。
難不成,孟昭儀不是死了,而是假死離開了?
越想,江清泉覺得這?個可能越大。
一開始進宮的時候,她還曾經把孟昭儀視為勁敵,後來多了解之後,便解除了對她的敵意,不論是她,還?是旁的後妃,都看得出,孟昭儀沒有爭寵的心。尤其是,大家心知肚明,孟昭儀進宮是因為青梅竹馬的表哥變心,心灰意冷,進宮隻是一時意氣,現在在溫窈的提議下假死出宮,她點頭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雖然她的處境同孟昭儀截然不同。
但她那樣的家世地位,說放棄就放棄,真的很讓她羨慕。
若她有個這樣給她撐腰的母家,該多好?
想著想著,她勾起嘴角,自嘲的笑笑,可惜了,她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同人不同命,不止和溫窈對比鮮明,同孟昭
儀對比起來,更是慘烈。
第二天,她便讓人往宮裡送了幾束蓮蓬。
溫窈沒再往彆院去,隻是讓人去賞了幾匹料子,以此告訴江清泉,她知道了,會安排。
收到江清泉的回話?,溫窈著實鬆了一口氣。
雖然第一個找上的是江清泉,但她真的不敢保證一定能說服她。
如果說服不了,她真的覺得挺可惜的。
不止江清泉,哪一個,她都覺得可惜。
現在送走了孟昭儀,接下來就是江清泉,等再過段日子,就是蘇常兩位貴人……
原本在她的計劃裡,第一個要送走的就是孟昭儀。
孟昭儀和江清泉情況不同。
江清泉進宮是帶著野心和目的的,孟昭儀就是一時意氣,再加上孟尚書對這?個女兒還是很疼愛的,送孟昭儀離宮一時,並沒有瞞著孟尚書,以孟尚書的權勢地位,這?事也瞞不住,不如直接挑明了還?好辦些。
她就是安排得再妥當,都不如孟昭儀的生身父母對她上心。
孟尚書也確實是個疼女兒的,並沒有怎麼猶豫便答應了。
京城自然是不能待的,便以遠房侄女的名義,把女兒送去了孟家在江南的商號。
既掛了孟家本家的名,還?能過得富足,是再好不過的。
溫窈也覺得這?樣的安排比她的隱姓埋名,給一筆錢好得多?。
不過江清泉也就隻能這樣辦了,江清泉的母家同孟家不同,她是斷然不可能再回母家的,也不能透露出她日後的行跡,錢到位,莊子安排好,至於江清泉日後會怎麼打?算,到時候就全憑她自己了。
至於錦嬪和景昭儀,她到時再同容翦商議一下如何處理,反正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
這?般想著,她躺在搖椅上,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這?些天忙著耕種和孟昭儀的事情,她都好久沒好好休息了。
“主子真不去彆院瞧瞧麼?”竹星不放心地道:“萬一江婕妤臨時反悔,咬主子一口呢?”
到時候,鬨出來,主子可不是要吃大虧?
溫窈閉著眼聽著潺潺水聲,享受水車送來的涼氣,笑著道:“不會的,她是個聰明人。”
哪怕主子一再說了不會不會,竹星都無法?徹底放心:“萬一呢?”
“放
心罷,”溫窈揪了揪丸子的耳朵,也不睜眼,隻是胡亂衝著竹星的方向擺了擺手:“你不信她,還?不信我的判斷麼!”
莫說江清泉不會這?樣做,就算真的這?樣做了,她一口咬死了不認,容翦又站在他這?邊,那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見主子怎麼也說不通,竹星無奈地撇撇嘴嘟囔道:“當初,剛進宮時,第一次碰麵的賞春宴上,她還是攛掇主子跳舞呢,這?才多?久,主子就忘了?”
還?好主子反應快,沒跳,要不然,不死也得脫層皮!還?說信她,就那樣壞的心思,哪裡值得相信?
溫窈正想說無妨都不是問題,容翦的聲音便隨著腳步聲傳來。
“跳舞?”夏日裡蟬鳴聒噪,烈日炎炎中,總帶著讓人焦躁的乾燥,容翦一開口便多?了幾分涼意。
“跳什麼舞?”
他踏進花廳,又問了一句。
竹星臉立時就白了,行禮請安後,就一直低著頭,不敢言語。
溫窈實在懶得動,隻睜開眼仰著頭瞧著容翦:“折子批完了?”
容翦在她身旁坐下,順手把丸子從她懷裡揪出來。
“嗯,”他假裝沒看到溫窈瞪他的那一眼,道:“還?有幾封,回頭早朝時再議。”
溫窈看了眼被揪出去後分外不爽,炸著毛衝容翦喵喵叫的丸子,心道,到底有多?幼稚啊,總跟一隻貓較什麼勁?
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後,他又問了一句:“剛剛在說什麼跳舞?阿巒要跳舞麼?”
南巧和竹星的心,立刻便提了起來。
溫窈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她喂了丸子一顆肉粒,不在意道:“剛好了一嘴,我又不會跳舞。”她確實沒什麼舞蹈天賦,能跳一下的,也就是體操和廣場舞……廣場舞也算舞麼?
容翦盯著她看了看。
廣場舞是什麼舞?
阿巒又騙他!
他吃了幾顆葡萄,而後略帶遺憾道:“這?樣啊,那可真可惜……”
溫窈下意識接道:“可惜什麼?”
容翦看著她:“我還?挺想看阿巒跳舞的。”
溫窈:“……”她不會!
容翦:“……”你會!
溫窈嘴角動了動,實在不明白容翦到底又在抽什麼瘋。
他不是最討厭鶯歌燕舞這?些麼?
容翦擺了擺手,南巧和竹星便行了禮退了出去。
他之所以討厭,是因為以前總有人用這種手段算計他,往他身上撲那都是尋常,更甚者,還?在他的酒水裡下料,所以他才格外討厭。
可阿巒又不是彆人。
花廳裡隻剩兩人,容翦勾起嘴角笑了笑:“阿巒是不是哪日跳給我看看?”
溫窈:“……我真不會!”
容翦笑容淡了些,語氣遺憾又帶著幾分委屈:“哦。”
溫窈:“?”
被他嗓音和神色離的委屈驚到,溫窈很是不解,她不會跳舞,還?成苛待他了呢?
安靜了好一會兒,這?股委屈的氣息越來越濃,溫窈終於躺不住了,她坐起來,看著容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真的不會。”
容翦衝她笑笑:“嗯,我知道了。”
笑容很是勉強。
溫窈:“……”
溫窈簡直要瘋了。
她總覺得,自打上次從行宮回來後,容翦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找到了她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