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時還是不說話, 在聽見宋煜聲音之後,他喘得更慌,這幾乎是他自己無法克製的。
鼻尖埋在柔軟的枕頭裡, 呼出的濕熱水汽浸濕了棉質麵料,也蒙濕了他的睫毛。
電話那頭的宋煜不說話了。
“哥哥……”
樂知時懵懂地發現, 自己在最脆弱的時候仍舊會下意識地呼喚這個稱謂, 無論他平日裡如何刻意地避開,本能裡對兄長的依賴是無法改變的, 也無法被替代的。
“嗯?”宋煜的聲音很沉, 與他截然相反,穩定而安全。
“掛掉可以嗎……”他壓抑著欲念,很小聲地詢問。
“想掛嗎?”宋煜的聲音沉沉的, 有著很好聽的共鳴, “你現在在哪兒, 告訴我。”
樂知時很艱難地說出公寓兩個字, 然後又忍著呼吸聲告訴他,“在你的床上。”
宋煜那頭靜了一會兒, 令樂知時覺得心焦,他很想掛掉電話,但是又矛盾地渴望聽到宋煜的聲音。
“哥哥,我可以掛嗎, 很不舒服……”
宋煜卻很直白地反問, “你現在想的難道不是我嗎?”
樂知時難以啟齒,他無法說這一切隻是因為一張照片,甚至隻是一隻手,這麼簡單,這麼隨便。
“我當你默認了。”宋煜又問, “不想聽到我的聲音嗎?”
樂知時永遠無法對宋煜說謊。
“想……”
“打開攝像頭。”宋煜幾乎是命令的語氣。
樂知時的喘息尚未平息,在他的逼迫下變得更加急促,“不要,我要掛電話。”
“樂知時,你不乖了。”宋煜直呼他的名字,有種碾磨他最後一點羞恥心的錯覺。
樂知時隱隱感覺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一處情緒忽然間崩塌。他像秋天的枯葉,被踩碎了。
“我不想乖。”他有些賭氣地說話,把發熱的臉側貼在枕頭上,渴望這個房間裡能再多一些氧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憐,“哥哥,你不想我嗎……”
宋煜那頭沉默了幾秒,聲音似乎變得啞了一些,“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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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知時覺得自己的心大概是破了一個洞,縫起來殘留的那根線就被宋煜拽在手上,一扯就難受。他覺得不公平,仿佛隻有自己被支配了,像受傷的幼犬那樣嗚咽了一聲,縮進被子裡。
“藥在不在手邊?”宋煜問。
樂知時看了一眼床頭,“在……”
“注意觀察自己的反應,不要太過激,很危險。”
這句話明明是對他可能發病的提醒,但在這樣的場合,卻有種錯位的怪異感,仿佛他們在進行某種精密又危險的實驗,他則是需要被觀察的目標。
宋煜的聲音再次傳來,“需要幫忙嗎?還是掛掉。”
樂知時此時又有點慌,“彆掛……”
“那打開視頻。”宋煜的語氣有些強硬,但很快又補充道,“我隻看你的臉。”
樂知時還是妥協了,他受了蠱惑,頭腦昏沉地開了視頻,手機靠枕頭上,鏡頭對著自己的臉。
宋煜所處的環境好像很暗,仿佛坐在電腦前,他甚至穿戴整齊,黑色的高領毛衣裹緊,連喉結都看不到。
攝像頭沒有調整,樂知時隻能看到宋煜的薄唇和下頜,還有他寬闊的肩膀與胸膛。
不知道為什麼,樂知時感覺羞愧,把頭轉到另一邊,想躲開他。
在宋煜的視野裡,他看到樂知時因扭動而牽引的後頸,還有上麵那顆不明顯的黑痣。
他像一個冷冰冰的機器人,調研著樂知時此時此刻的反應程度和他的行為,從中接受他的反饋。
而這種反饋似乎會乾擾機器的運轉,他被荷爾蒙洇濕,頻率錯亂,變得不再穩定,但向他發出誇讚。
“樂知時,你真漂亮。”
體溫越來越高,氧氣越來越稀薄,樂知時的理智仿佛被壓縮在針管之中,一點點抽走。他隱約聽見宋煜說了“我愛你”,頭腦空白了一瞬。
樂知時並不重欲,總是很單純地對待感情,僅有的兩次都是因為思念宋煜,但這讓他幾乎無法接受。他茫然又自我放棄似地趴在枕頭上,一動也不動。
電話那頭,宋煜看他似乎結束,隻是趴在床上喘息,便用和剛才完全不同的語氣喊他的小名,“樂樂。”
他此刻很溫柔,“還難受嗎?”
樂知時趴著搖頭,並不說話。
“很想抱一下你。”宋煜不再是剛剛那種可以肆意掌控他的姿態,“你現在應該很軟,很好抱。”
又是這種實用主義的發言,但樂知時還是不想說話。
理智漸漸恢複後,他幾乎被羞恥感生生埋住,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就是很單純地喜歡宋煜。
宋煜很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於是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樂知時的聲音不太對,宋煜敏銳地感知到,詢問他:“你哭了嗎?”
被猜中心思的樂知時一瞬間變得更加難堪,鏡頭裡僅能看到的臉頰邊緣和耳朵都紅透了,“你不要管我了,快睡覺吧。”
“為什麼會哭?”宋煜並不打算離開,“告訴我,否則我睡不著。”
樂知時不想讓宋煜失眠,所以還是在掙紮中妥協了。
“我怎麼變成這樣了?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是因為你。”樂知時帶著一點哭腔,“每次都是想你才會這樣。”
宋煜鬆了口氣,靜了幾秒,猜到樂知時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太忙,又很想他,才會有些情緒崩潰。
於是他很耐心地問:“這樣不好嗎?”
樂知時吸了吸鼻子,“我覺得我很奇怪,平時不會這樣的。”
“這不奇怪,每個人都一樣。”宋煜很平靜地說,“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我反而要懷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樂知時飛快地反駁,“我最喜歡你了。”
宋煜輕輕笑了一聲,“那你能接受這些嗎?”他像是在打預防針,“以後可能還會有更過分的。”
“以後是什麼時候?”樂知時問。
“做的時候。”宋煜壓低了聲音,“我可能會欺負你。”
樂知時的臉悶得發燙。他側過臉麵對鏡頭,眼睛和鼻尖都是濕朦朦的,泛著紅色,宋煜以為他要問什麼,但他腦回路有點奇怪,一點也不關心欺負不欺負的問題,而是問,“這樣都不算嗎?上次呢?”
“都不算,差很多。”鏡頭裡,宋煜隻露出下半張臉,依舊是那個看起來很禁欲的黑色毛衣。他的薄唇微微張合,嘴角沒有弧度,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這樣就哭了,以後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還是算了吧。”
“不要,”樂知時被他逗得有些著急,又生理性掉了幾滴眼淚,還負氣地在枕頭上蹭掉,“我下次不會哭的。”
“是嗎?”宋煜平直的嘴角微微勾起,他往靠背上一靠,露出完整的一張臉,衣冠楚楚,甚至還戴著眼鏡。這樣一絲不苟的形象和樂知時幾乎完全相反。
“真乖。”他給了樂知時糖果一樣的誇獎。
樂知時出神地望著鏡頭裡的那個人,緩慢迷茫地眨了幾下眼,很輕聲地說,“好想你啊。”
宋煜的眼神柔和起來,他摘下眼鏡,抬手隔空做出動作,像是在摸樂知時的頭發,“我不能抱你洗澡了。”
“我自己可以的。”樂知時想起什麼,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坦誠地認錯,“但是我穿的是你的睡衣,你的床也被我弄臟了。我還在上麵畫了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