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地三省商會(2 / 2)

民國小商人 愛看天 8180 字 10個月前

“這,這我並不知情啊!那孽子已經逃了一段時間,生死不止,我自己都聯係不上他啊長官……”

“你不知?”董軍官把那單子拍在他臉上,絲毫沒有因為他年紀而像旁人一樣給他臉麵,他在軍中見慣生死,對這種人尤為不齒。“那為何你今日還有銀錢來購買機器,這裡全套機器可是要三萬六千銀元,我問你,之前你家酒坊已經周轉不開,這幾萬現大洋哪裡來的?”

這人張張口,哆嗦半天說不成話。

排隊簽字的一個商戶掌櫃站出來,狠狠啐了那人一口,罵道:“他自然是有錢,我們家老掌櫃就因為跟他是多年交情,才拿了七萬現大洋去買了機器,當時說的好好的,但回頭就壓斷了一個工人的手,機器現如今都成了破爛,堆在我們酒坊,老掌櫃氣得大病一場,正趕上疫情,人……人就沒了!”他說著又忍不住狠狠踹了對方一腳,也不管對方反應,自己嚎啕大哭起來。

那個被捉住的人灰頭土臉,埋頭抵著一言不發,很快被士兵帶走了。

從這日起,白家商號購置旁邊的一處院子,另置辦了北地三省商會。

董軍官帶了一隊士兵親自守著,他心裡似是有一份名單一般,但凡之前和那些日本商人有勾連的一個都逃脫不了他那雙眼睛,全都被捉了出來,送去巡警局審問。有些仗著在巡警局有些關係,去了之後當天就放出來,但很快,沒過兩三天巡警局的辦案人員也被撤了,換了新人上來,這一次沒有一個人輕視這件事,兢兢業業,認真審問。

抓了幾人,判了幾年牢獄,另外還收繳了部分銀元,退還給部分受損商戶,錢雖少了些,但多少也全有了點補償。

又到一年臘月。

九爺已來此地一年,期間往返省府數趟,終於在白西梁老將軍的幫助下完成機器置廠一事。

北地商會裡最先冒頭的就是眾酒坊商家,先是定了行業準則,後又在白、方二家帶領之下統一評選了酒水品級,對出口燒酒的總量做了一個統籌,價格上也更為明晰。其次帶動的則是意料之外的一些生意,像是布匹、茶磚一類,也跟著有了相應漲幅,原本難熬的一個冬天,在那十萬燒酒的訂單之下竟是比以往過得都好,讓黑河一帶邊境商人都過了一個肥年。

黑河商會理事人寫了九爺的名字,但依舊交給白明哲去打理,青河白家一脈壯大許多。

同年底,青河白家選了天資出眾的少年五人,送去北平學習洋文,由公中出資,送他們留洋深造。

五人裡,有白家子弟三人,另有彆家少年二人,一位是勤奮刻苦後來趕上成績的杜姓少年,另一位則是榜首王敬秋。

謝璟拿了名單給他們,在學堂裡瞧著那幾人歡呼雀躍興奮於言表的模樣,心裡也替他們高興,等他們樂完了,又道:“走吧,黃先生還在東院書房等你們,他有話要對你們說。”

幾個人激動地跟出去,有個白家的孩子還不小心同手同腳,出門的時候都撞了門框一下,引得課堂內眾人都哄笑起來,他自己也摸摸頭,忍不住嘿嘿直笑。

王敬秋在他們裡麵算是沉穩的,但手腳此刻也是麻的,走在地上都覺得不穩,隻捏緊了手心攥出一把汗,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些。

東院書房。

黃明遊個子矮小,此刻背著手在一眾少年麵前踱步,這些少年都是北地人,十四五歲已經有一個高挑的個子,即便是王敬秋這樣瘦弱單薄些的,一年來身條也拔高了些許,大家視線都認認真真跟著先生來回遊走。

黃明遊腳步停下,站在他們麵前點頭道:“你們很不錯,這一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做學問是一輩子的事,你們一定要記得從何而來,要遵守信條,但求無愧。”

眾學生行禮說是。

黃明遊道:“當年我在出洋局學習一年中文、英文,同屆甄選三十名渡洋深造,我因年齡尚幼,排在三十一位。雖未出洋,但卻也聽歸國來的師兄講起許多,師兄同我說的最多的是當年送他們上船的一位老先生講的話,如今背誦贈予你們。”黃先生停頓片刻,聲音緩慢,一字一句道:“‘此去西洋,深知華國自強之計,舍此無所他求。背負國家之未來,取儘洋人之科學,赴七萬裡長途,彆祖國父母之邦,奮然無悔’……你們也要走上我們當年征途,不管進選與否,都應同我們當年一樣,克己複禮,不拘大小,儘己所能。”

說罷,他向麵前五位學生深施一禮。

幾個學生還禮,久久弓腰未起,聲音帶著青澀卻比往常更洪亮幾分:“學生,謹遵先生教誨——!”

謝璟手裡捧著五封銀元,這是他們的學費,逐一發到他們手中。

另一邊,白府大房院中。

方繼武也來跟堂姐方玉柔辭行。

方玉柔瞧見他忍不住歎氣,日本商人來了不久,繼武就寫了一封信親手交給她,再三言明利害,可還未等她把信交給九爺那邊,黑河就爆發了疫情,之後更是斷了兩個月聯係,等再聯係上的時候,方吉安已經死了。不管如何,方繼武能寫出這封信,她都覺得這孩子不容易,夾在縫裡也不知怎麼熬得才帶著血落下筆。

她猶豫再三,還是勸道:“繼武,你不必如此,你爹做的那些事,與你沒有關係……”

方繼武道:“堂姐,我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我想跟著林醫生學醫,他在省府給我回了信,也希望我去做他的助手。”

方玉柔問:“你這一走,家中可有安排?”

方繼武點頭道:“都已安排妥當,當時我以為父親……會在獄中數年,所以已經盤算過,現如今家中房屋已典賣出去,林醫生也提前預支給我半年薪水,我買了臨街一處不大的小院,我娘和弟妹們擠擠住在一間,剩下的可以租給過往行商,尚能維持幾年家用。”他頓了一下,又道:“等到那時,我也能夠獨當一麵,堂姐不必太過憂心,我能養家。”

方玉柔歎了口氣,應下了,隻對他道:“你家中大妹依舊可以來白家族學念書,費用全免,供一餐晌飯,同你一樣,以後其餘弟妹都按此例。”

方繼武給她行了一個大禮,再三感謝。

等出了院子,走到白府大門那裡,正好碰上剛從東院出來的那五人。

方繼武停了腳步,笑著等他們過去,嘴裡說著恭喜。

王敬秋走在最後,他停在方繼武麵前,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黑河董姓軍官手裡的名單,是他父親寫的。

他家中世代讀書,名聲好,父親常與人做中人,隻他們家和日本人有仇,惟獨沒有替日本人說過半個字,非但如此,待白西梁將軍人馬到了之後,也是他父親帶頭寫了事情經過,並撰寫名單,找了眾人簽字畫押,提交上去——這名單中就有方繼武的亡父方吉安。

王敬秋站在那裡,內心掙紮。

方繼武卻走過來,輕輕攬肩抱了他一下:“去了北平,一定要用功,我在北地也會努力,不要讓我失望啊。”

“嗯!”

王敬秋用力回抱了他一下,眼圈泛紅,“你,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方繼武笑了一聲,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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