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爺讓護衛打開一壇新酒,習慣性聞了聞,卻微微皺眉。
黃明遊知道青河白家的燒酒是極品,正伸長了鼻子聞酒香,忽然“咦”了一聲,又湊近了一點拿手扇了扇,困惑道:“這酒為何沒有酒香?”
白老太爺讓人倒了兩盞,和黃明遊一同品嘗,老爺子喝了麵不改色,黃明遊臉卻騰地紅了,呲牙咧嘴道:“好燙,這酒性烈,入口燒刀子一般,但沒多少香氣,實在怪異!”他又喝了一小口,放下道,“難怪街上這個賣得最便宜,無色、無香,入口倒是燙嘴。”
白老爺子慢慢咽下嘴裡那口酒,放下酒盞道:“這是伏特加,俄羅斯國那邊的酒,那邊都是這般,和我們北地不同。”
黃明遊疑惑道:“今日在街上看到許多這樣的酒,黑河酒廠全是機器生產,若是賣給河對岸,專門製作一批就是,這伏特加滿大街擺著……是不是太多了?”
白老爺子緩聲道:“我們在街上幾日,這酒是什麼時候才多起來的?”
“近兩日。”
“哪裡產出?”
“這,皆是黑河酒廠。”
“我們去的時候,已沒剩幾壇,我留神瞧了,青河白家的小子倒是有幾分膽識,雇了人來回倒騰,還真引了幾家酒廠跟著一起製作這伏特加。”白老爺子撫須笑道,“他敢做這麼許多,那自然是有人要,弄這樣的招數,無非是引著其他酒廠逐利跟風大批量製作。”
黃明遊不解:“既然有生意,為何要分與其他家?”
白老爺子用手指沾酒,在桌上寫了一個字,點了點衝黃明遊笑。
黃明遊探頭過去看,寫的是一個“酒”字。
白老爺子手指節敲了敲桌麵,沉吟道:“他要酒。”
白家商號。
院中小樓裡隻二樓一個房間亮著燈,外頭黑漆漆一片。
謝璟裹了薄棉袍坐在椅子上,正借著煤油燈在看白明禹送來的信。
白明禹膽子大,自己隻身去了河對岸,借著旗語來回傳話,彙成了謝璟手裡這一封信,裡頭一句廢話都沒有,全是振奮人心的消息。
白明禹信中說,滿洲境內,一桶伏特加的價格是7盧布,但行至貝加爾湖一帶,隻成本就已高達60盧布一桶,而他帶著大哥白明哲給的兩個買辦一路前行,去了伊爾庫茨克地區,帶去的酒儘數賣光,那裡每桶伏特加酒開價80盧布,人人爭搶。
“……越往西走,酒價越貴,聽聞有些地方已高達100盧布甚至更多,我帶人時刻探查消息,及時聯係!商號和酒廠之事托付於你,你懂我意思,若有任何問題,找我大哥即可。切記,需要酒,大量酒水!”
謝璟看著信,旗語無法傳達更多,上頭隻用了最簡短的話語描述,但這些信息已足夠。
謝璟看得心緒澎湃,他算過,若是60盧布一桶,他們反手已賺十倍,白明禹傳遞來的消息實在太過讓人興奮,若真是如此,他們賺的可就是二十倍!
旁的不說,隻黑河酒廠機器日夜開著,一錘子買賣下去,足有幾十萬銀元的利潤。
謝璟心裡飛快計算了時間,若是他沒記錯,從這個冬天開始,一直到明年開春,大約是六七月份的時候,才會慢慢縮減,這幾個月的利潤……他呼吸略有些急促,嘴角笑意掩不下去,帶了喜色。
謝璟正想著,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緊跟著門被推開些許。
白家商號院中養了護院,自從上次遭遇麻匪之後,白明哲花了重金看護商號和家人安全,因此謝璟從未想過小樓裡忽然有人進來,一時嚇了一跳,攥了書信起身嗬斥道:“誰?!”
被推開一角的門,慢慢又推開些許,露出外頭站著的修長身影。
來人一身白皮氅,身量極高,男人眉目英俊,薄唇色淡如水,隻站在那裡就已氣勢十足。
謝璟愣了一下,先是一喜緊跟著又有些慌亂,手裡的信攥起來背在身後喊了一聲:“爺,你怎麼來了?”他忙拉開椅子,請了九爺進來。
九爺入座,視線在謝璟臉上停頓片刻,又順著看下去,打量一圈之後淡聲道:“手裡拿的是什麼?“
謝璟裝傻:“啊?”
九爺拽了他胳膊,把人拉近了些要去碰他的手,被捏在手裡的信紙一點點露出來,謝璟乾脆跨.坐在他腿上,腦袋抵在九爺懷裡。
九爺沒理,掰開他手指,拿了信展開一掃而過,看完輕笑一聲。
謝璟沒敢抬頭,埋在他胸口小聲喊爺。
九爺嗯了一聲,手指捏他下巴,抬高了瞧著道:“原是我小看了你和白二,你們來黑河不是貪玩,卻是要乾一番大事。”
謝璟臉色漲紅,也不知是因為九爺這句話,還是被九爺的手指捏了下巴,見了旁人都還辨解個四五六來,但此刻見了九爺腦袋裡就一團漿糊,乾脆耍賴,腦袋抵在他肩上輕輕磨蹭,小聲討饒。
九爺失笑:“做什麼,幾歲了,還耍賴。”
謝璟小聲哼道:“以前小,不會這個。”
“長大了,就可以耍賴了?”
“爺教我的。”
九爺眼神微暗,伸手碰了碰他臉頰。
謝璟歪頭,貼在他手心蹭了蹭,垂眼小聲道:“爺,彆生氣,我就是想試試自己行不行。我想做點兒事,幫幫您。”
九爺盯著他看了一會,語氣放緩了些:“說吧,我聽著就是,若再敢花言巧語,就挨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