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玉樓立刻重新安排了,回身對謝璟道:“小謝,你還有什麼要求?”
謝璟想了想,道:“給我找把趁手的兵器,結實點的。”
尚玉樓:“啊?”
前台,宴席上。
鑼鼓響了一次,還未有人登場,引得下頭人紛紛議論,坐在後排的也不知是哪一家,還吹了口哨,催著人出來。
前頭琴師額頭上冒了汗,鑼鼓又響一遍,這回,角兒登場了。
隻剛一亮相,迎頭一個倒彩。
尚玉樓隔著幕簾,掀開一絲縫隙偷偷查看,眼神很快落在最後一排,那裡黑乎乎的一時也看不清坐的都是什麼人。他從藝多年,還是頭一回碰上這種事,一邊擰眉一邊低聲吩咐戲班裡其他人要格外小心,但話還未說完,聽見前麵緊接著又是一個倒彩。
尚玉樓心想不好,今日這是有人故意找岔子。
越是擔心什麼,就越來什麼。
一把茶壺從台下猛地擲過來,正衝口中唱詞的“美猴王”門麵,那人偏身躲過,但嘴裡的唱詞也被突如其來的驚嚇打斷,一時破了功。
後排果然又是一陣哄笑,有人站起身,一身黑綢衣卷了袖子指了台上嚷道:“瞧瞧,也不過如此罷了!這白家請大夥兒看的戲,也不過如此!”
有這麼一個茶壺帶頭,緊跟著就扔了其他東西,有些落在台上,有些砸到前排宴席賓客的桌上,把客人嚇了一跳,好些都急急忙忙要走,但到了門口,卻被堵住了路,不讓出去。
後排的人走上前來,為首的是三十來歲的男人,一身黑色綢緞錦袍,臉色蒼白眼神陰鷙。他盯著台上,正一邊轉手上的翡翠扳指一邊叫好,他這邊喊一聲,身後跟著的十幾個黑衣打手也跟著喊一聲,隻是聲音不齊,還有吹口哨的,一聽就是故意喝倒彩。
他們這一鬨,其餘賓客也不敢再坐著了,額頭上都冒了汗,瞧了左右跟白家人低聲道:“我,我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些事,實在耽擱不得,不若我先回去?改日再設宴,回請白掌櫃。”
白家作陪的人也瞧出有人鬨場,連忙讓護衛送了對方離開。
半路上卻被那幫打手攔住,走在前頭的男人開口道:“各位掌櫃的慌什麼,再聽一會,好戲還在後頭。”
賓客裡有認出他們是幫會打扮的,不想惹事,拱手道:“這位好漢,我們隻是來吃頓飯、聽個戲,不如放我們回去吧?”
黑衣男人似乎很滿意他膽小的樣子,心情大好笑了幾聲。
他不發話,身後的幾個打手就不放人,他們統一打扮,人也長得精壯,顯然有備而來,在那推推搡搡就不讓人通過。
黑衣男人咳了一聲,低聲說了句什麼,他身後的打手抓起旁邊桌上的一隻茶壺,又扔上了台!
這次被台上的一位仙君妝扮之人用手中齊眉棍反手打下,茶壺摔到對方腳下,濺起熱水,正撒在黑衣男鞋麵上。
黑衣男人臉色不好,罵了一聲:“找死!”
他身後兩個打手跳上台來,一腳把台上的案台椅子踹倒,罵道:“我看你們幾個臭唱戲的是活得不耐煩了——”他話音未落,就被“仙君”迎頭劈了一棍,哀嚎一聲就地滾了一圈。那打人的武生上了油彩,模樣英俊淩厲,氣勢身段十分醒目,帶著不把對方放在眼裡的高傲,踢腿又踹翻一個,也不等台下人有反應,一聲不吭,衣擺提起向腰際一塞,手持一根齊眉棍,一個箭步跳下台來,直奔鬨事之人。
擒賊先擒王。
打,就打當中帶頭喊得最響的!
謝璟一下去,台上那幾個武生也不含糊,尤其是小糖等人,半大小子一把子力氣,也都操起家夥,跟謝璟一同蹦下台去與對方那幫打手們纏鬥起來。
兩邊都是十幾人,謝璟這邊一人能打三五個,手上棍子穩準狠,專門敲狗腿,一掃一片。
他這裡動手,白明禹也跟著下了手,他身邊常年帶了倆護衛,來宴席上也隻做小廝打扮,這會兒趁其不備撂倒了幾個打手。
那幫流氓不是對手,被打得吱哇亂叫,當中那個黑衣男人被謝璟打了七八棍,狼狽地在地上滾著也躲不過,被打急了眼想從懷裡掏家夥,謝璟手疾眼快一悶棍敲他胸前,把人打得差點吐出一口血,緊跟著挑了對方懷裡的槍掃到一邊,喊道:“白二,接著——!”
事發突然,但白明禹和他配合默契,拿腳踩了手.槍撿起來。
“你可知我是誰?!你敢這麼對青龍會的人,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不要以為我們就來了這麼幾個人,”黑衣男人又咳了一口血,恨恨道:“實話告訴你,大當家說了,你們今日誰敢為白家做事,就要砍斷他兩條腿!”
謝璟一腳踩他腦袋上碾著貼向地板,挑眉冷笑:“回去告訴你們大當家,他但凡敢動白家一下,我先挖掉他的兩隻眼睛!”
黑衣男人又痛又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狠人,一時反而有些害怕了。
謝璟雖然放了狠話,但也對這人說的話留了心思,場地快打完了,忽然聽到戲院門口傳來聲響。
門推開,走進來一行人。
瞧見是幾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謝璟心裡咯噔一下,緊跟著卻瞧見那些人神情慌張,雙手舉高在耳邊,後麵跟著的卻是手持步.槍、身穿統一軍服的人,黑洞洞的槍管毫不客氣抵在他們腦後。
這幫人很快被按在牆邊控製住,後頭走進來的是一隊軍人,前後簇擁之人,卻沒有穿軍裝,隻穿了一件雪青色貂皮大氅,身量極高,步子緩而堅定,咳了一聲道:“抱歉,今日宴席招待不周,外頭已清理乾淨,諸位可自行離去,改日白某再發帖,還請諸位賞光。”
他讓人護送其餘賓客離去,門外那些黑衣打手和場內被控製的,一並捆起來,由身後衛兵押走。
戲院裡頓時清理乾淨,隻餘推翻的桌椅、撒落一地的瓷片水漬還未收拾。
白明禹站在那躬身問好,給九爺請安。
戲班裡的人回了後台,謝璟剛想跟著混過去,就聽到不遠處九爺淡聲道:“璟兒留下。”
謝璟腳步未動,站在那,低頭不吭聲。
腳步慢慢走近,眼前映入熟悉的靴子,謝璟手心冒汗,不知為何喉頭發緊。
九爺站到他跟前,拿手抬起他下巴,仔細瞧了一會。
看得太久,謝璟忍不住抬眼飛快看了對方,視線相撞,一顆心跳得更快了。
九爺拇指輕輕摩挲他下巴,忽然笑道:“怎麼,一年不見,不認得了?”
謝璟一身白色戲服,腰束得不足一握,麵上的妝是尚玉樓所繪,因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仙君,並未多著墨,隻抹了眼尾一抹紅。謝璟模樣太過搶眼,即便如此,也是全場最俊俏的一個仙君,若不是台上打鬥突然,隻怕已得了不少喝彩,這會兒“仙君”被抓了個正著,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半點沒有剛才打架的氣勢,瞧著乖順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