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姥姥趕了一天的路,有些疲憊,晚飯匆匆吃了幾口就回房睡了,她年紀大住了樓下的單間,其餘人上樓找了房間住下。
謝璟自己住了一間,謝泗泉和徐駿住了一間。
天氣悶熱,徐駿洗漱之後回到房間,就看到謝泗泉正披著一件輕薄外衫,坐在竹床邊把玩手裡的魚骨劍,玩兒得不亦樂乎。
徐駿倒了一杯涼茶喝,問他:“你多大了,怎的還玩這種逗小孩的把戲。”
“我小的時候攢過許多魚骨劍,有一陣最愛這個,拽著阿姐一起吃了一年多的魚,阿姐吃傷了,再不肯碰雅魚。”謝泗泉轉了幾圈指尖的魚骨劍,笑道:“以前我就想,等將來阿姐有了孩子,我也要帶他這麼玩兒。”
徐駿麵色稍緩,對他道:“小謝已過了玩耍的年紀,你若是真心對他,當請老師好生教導。”他說了幾個老師的名字,都是上城有名的,“這些老師我已差人去學館打了招呼,可以直接入學,若是不便,也可以請老師來家中教導,多使些錢就是了。”
謝泗泉抬眼瞧著他笑:“你怎麼對我家中的事如此上心?”
徐駿:“收到你的信就一直在準備,算好了時間……”
“我問你為什麼這麼上心。”謝泗泉半躺在竹榻上抬起腳去碰他,腳趾輕輕勾劃過,挑高了眼睛看他。
徐駿喉結滾動一下,垂眼看了,片刻後才道:“因為你不讓人省心,一時半刻不看著就惹是生非。”
“嘖,瞎說。”
“去年中秋,是誰喝多了在下城跟人家拚酒玩兒骰子,還把十幾個人輸得脫褲子?”
“他們自己不中用,關我什麼事!”
徐駿捏了那隻腳,按著壓倒在竹床上,附身貼近壓了怒火道:“就你中用、有能耐!若我帶人去晚了,你還想做什麼?”
“不過是行酒令,他們自己先惹事,給個教訓罷了。”謝泗泉逗他:“都說秦人喜辣,晉人愛酸,你這酸味兒也太大了些。”
徐駿冷道:“你呢?”
謝泗泉吃吃笑道:“我嘴是麻的,你嘗?”
他勾著徐駿去親,徐駿年輕氣盛又許久沒碰過人,一時半刻差點淪陷其中,勉強回神之後隻覺唇邊果真酥酥麻麻,謝泗泉哼了一聲,拿腿碰了碰他腰側催他快些辦事。
徐駿咬唇,上次就是這樣。
謝泗泉一封信催他沿江而上,在路上交接了貨物之後,連名單詳細都未來得及核對,心急火燎就把他往床上拽,吃飽喝足又返回滬市。謝家主一去兩個月沒回來,西川上城大小事務壓得徐駿差點喘不過氣來,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同他講,還要說一下西川鹽場大小事宜安排,現如今腦海裡那跟理智的弦崩得死緊,彆說談工作,隻保持不動就用了他全部定力。
徐駿極力克製:“西川事情這般多,你跑去滬市一待就是兩個月,我這次見你是想談正事……”
謝泗泉眯眼看他,伸手往下:“你就這麼.硬.著跟我談?”
徐駿:“!!”
……
徐駿到底還是年輕,沒能克製得住,又一次被拽上床,什麼正經事都沒來得及談。
隔壁。
謝璟換了環境本就睡得不.太.安穩,一直到深夜才有了點睡意,但很快就被隔壁的家具磕碰聲驚醒,很輕微的聲音,但對謝璟來說卻足夠引起重視。他從枕頭下拿了匕首,仔細聽了片刻,忽然起身推門出去,站在隔壁門口敲了敲,問道:“舅舅,舅舅你在裡麵嗎?”
房間裡安靜片刻,聽到謝泗泉開口道:“在,有事?”
謝璟道:“我聽到有聲響。”
房間裡靜了片刻,謝泗泉又道:“……無事,我,翻找東西,你回去睡吧。”
謝璟答應一聲,但還是不放心,拿著匕首去樓下巡視一圈。
房間裡。
謝泗泉額上汗濕,啞聲催促道:“你先出去。”
徐駿咬牙:“謝泗泉,你說的是人話嗎!”
“我讓你出去,聽到沒有!”謝泗泉也在強自忍耐,煩躁地抬腳踹他腰側,“滾出去,璟兒一會要回來,我得去看看。”
徐駿深吸一口氣。
謝璟巡視一圈回到樓上房間,老遠就看到走廊上站著一個人,走近才瞧見是徐駿。
徐駿衣服穿戴整齊,和白日一般,隻是此刻黑著一張臉,看起來像是彆人欠了他一萬大洋。
徐駿叫住他,繃著聲音道:“小謝,這裡不用警戒。”
謝璟不解:“為何?”
徐駿道:“你可知這裡還有一個名號叫轉鬥鄉?意為從水路入西川途經此地,必在此過夜,故名‘轉鬥’。謝家鹽幫運貨途經此地已有百餘年,昔日你們謝家先祖索性將此地買下,專做拴馬之用,直至今日慢慢擴建成如此規模。”他頓了一下,又道:“也就是說這裡方圓十餘裡,包括這家旅店都是謝家所有,你隻管安心住著,不會有人打擾。”
謝璟怔愣片刻,他隻知道西川謝家有錢,但從未想過會有錢到這般程度,竟沿途買了地專供車馬休息。
徐駿同他解釋完,就下樓去睡了,懷裡抱了一件長袍,瞧著並未打算再上來。
謝璟回房間躺了半晌才慢慢睡著。
這次周圍安靜許多,隻有偶爾幾聲蟲鳴,一夜無夢。
第二日一早起來趕路,謝泗泉瞧著沒睡好,躲在馬車裡睡了一路,一直快到西川上城的時候才醒過來。
他一邊伸了懶腰一邊招手讓謝璟過來,對他道:“璟兒,你這馬聽不聽話?”見謝璟點頭,就下車去利落翻身上馬,和謝璟共乘一騎,白馬輕聲嘶鳴隻甩了甩頭,穩穩駝住他們。謝泗泉坐在後方攬住謝璟,接了他手裡的韁繩,輕喝一聲,騎馬奔馳,很快就離開車隊,徐駿在後頭喊了兩聲他也沒理睬,隻低聲在謝璟耳邊笑道:“舅舅帶你去看樣東西!”
白馬跑了一路,穿過一條條街道,很快就跑向較為偏遠地方——但也說不上偏,人少了些,但鹽場壯闊,數十架高聳入雲的天車佇立在那,刺向青天。天車架子近百米高,皆是用杉篙、巨竹搭起,一處架便是一口井,遠遠望去猶如一汪汪“海眼”,平矮瓦房間或其中,不斷有熱氣冒出,精壯結實的漢子正一鏟鏟地挖了半乾的鹽水攤開晾曬,一片熱火朝天的情形。
謝泗泉騎馬帶著謝璟還在跑,越是向裡,巨竹天車越多,甚至能聽到工人提取鹵水的號子聲。
謝璟問道:“舅舅,你要帶我看什麼——”
“看井!”
風聲大,謝泗泉笑得肆意暢快,提起馬鞭指了沿路鹽場天車:“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何給你起名‘璟兒’?這些就是舅舅給你的生辰賀禮,西川上城謝家上百口鹽井,自你出生之日起,皆歸你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