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人震顫的目光中,神山透抬手抵住下顎,“說起來,我之前都沒注意到,以你的性格一直沒問過我為什麼帶走天元這點就很奇怪,後來重逢之後,你也沒有問過一句甚爾和惠的問題。”
神山透抬眼,方才還如清泉般溫潤的眼眸此刻變得深沉起來,他似笑非笑開口:“你是要走流程直接說,還是要我猜測一下?”
青年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我真的很敢猜哦。”
五條悟頓時汗如雨下。
怎麼說呢,他其實是一個不太會說謊的人。
不是不會說,以五條悟的大腦,隻要他想,他可以將一個謊言說得天衣無縫。
但人類說謊無非就是兩個目的,一個是為了利益,無論是虛榮心的謊言還是另有目的的謊言,都是因為有要得到的東西。
還有一個就是為了擺脫責任,進行狡辯的謊言。
但五條悟不需要啊。
以他的出身他的能力,他想要的東西有九成都是自己會蹦到他麵前。
他的人生之路太過順遂,無論是力量、天賦、親緣他一樣都不缺。
就連各種書籍中歌頌的友情和愛情他現在也都有了——雖然後者現在正有點岌岌可危,可以說五條悟從出生到現在,需要耗費心思獲得的東西幾乎沒有。
這樣的他自然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這一點他的老師夜蛾正道先生就非常有發言權。
同樣是犯錯,彆的學生會眼神亂飛,會消極抵抗,會沉默以對,會轉變話題,唯有五條悟會理不直氣也壯地說:要不這事就讓它過去吧這種話。
每逢此刻,夜蛾正道都會在奉上鐵拳之餘,又感覺好氣好笑,他有時候真的很想告訴他的學生,有些時候,極其偶然的情況下,還是可以說一些善意的謊言的。
比起對著來詢問的管理人員送上“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或者是“哎呀,今天好累了,忽然不想對討厭的人說話。”這種回答,謊言反而能讓人得到幸福。
不過當時的夜蛾正道基於自己教師的身份沒有說,於是這便直接導致了五條悟如今的苦惱。
他倒不是覺得自己變成小紙人這件事情不能說。
畢竟這件事從始至終都和他沒有關係,他也不是故意變成這個模樣,但是此時此刻五條悟用他那少得可憐的常識拿出來盤算了下自己穿著馬甲時候做過的那些糟心事的時候……
之前覺得無所謂的情況,忽然就不敢說了。
曾經仗著小紙人的身份偷聽過秘密、蹭過神山透的床、趁著伏黑甚爾沒注意悄悄破壞把水倒在他床上……總之就是各種壞事都做過的五條悟不由自主心虛捂臉。
這讓他怎麼說出口?
他之前搞事的時候真沒想那麼多。
初入小紙人身體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回去,能睡床他為什麼要將就?
蹭浴室也是因為他一張紙特地去洗澡挺奇怪的,但是在神山透洗澡時候沾點水擦擦身體就很正常。
秘密也不是他要聽的,他已經在那兒了,不聽白不聽不是?
避嫌?
大家都是男的,也不是不認識,加上當時他心中有鬱氣在,自然覺得沒必要避嫌,但現在情況不一樣。
之前他那是大大咧咧,現在就是色-欲熏心了。
而且還有一點。
如果小紙人的身份被曝光了,下次萬一神山透又悄悄離開,他要怎麼找人?
總之,於情於理都不能說,起碼不能在現在,這個神山透要和他坦誠相見的時候說。
想到這兒,五條悟眼神微閃,他不打算騙人,隱瞞和欺騙可是不同情況,後者一個不當心是要死情緣的,但是要掩蓋小秘密也不是不能用一些手段。
比如可以轉個話題什麼的。
人變成紙人這種事情太過於獵奇,隻要不要像動畫裡那樣突然給人靈感,要瞞過去也不是太困難。
而這個殘酷的世界似乎是鐵了心要為難他五條悟,就在他思忖著該怎麼轉化話題之際,神山透的褲兜忽然動了動。
在凝滯的氣氛中,任何細小的變化都格外明顯。
在一藍一棕兩雙眼睛不由自主投向了褲兜的方向,就在二人矚目下,一個小紙人從神山透的褲兜裡鑽了出來。
小家夥初時沒有注意到所處的環境,從神山透褲兜裡探出腦袋後還伸了個懶腰,隨後似乎是嗅到了與家中不同的氣息,他左看右看,立刻興奮起來。
光興奮還不夠,這小東西居然還伸手在神山透的褲兜裡掏了半天,末了抓出來一雙用塑料紙做成的酷炫墨鏡架在了鼻梁上,擺出了出行專用的靚仔造型。
如果不是知道這小東西剛出生沒多久,還有些傻乎乎的,五條悟都要以為它是來背刺自己了。
如果小紙人沒出來,他或許還能想辦法瞞過去,但小紙人的出現無疑就是提醒了神山透他和這個小家夥之間的聯係。
加上現在它還架上了眼鏡,那更是完美聯想了。
彆看五條悟現在是在用眼罩遮擋視線,但在他倆認識的這一年多時間內,他起碼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戴著墨鏡的。
少年不由自主扭頭看向了他的戀人,看著神山透的眼中從平靜到訝然,然後神色中從懷疑轉為了然,一雙溫柔的棕色眼眸也慢慢眯起來之時,五條悟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很顯然,最近幾個月的相處完全沒有將他的眼罩形象取代墨鏡,以至於神山透在看到小家夥拿出墨鏡的時候一下子就想到了他。
事已至此,五條悟也不由歎了一口氣,感歎自己這還真是算作一招失策,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