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在咒術界度過好幾個夏天,但從沒有一個夏天讓夏油傑感覺到如此煩躁。
屋外蟬鳴陣陣,擾人清靜,屋內一個五條悟抵得上千軍萬馬,那碎碎念的調侃用語讓人-拳頭梆硬。
但夏油傑自詡自己和五條悟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能讀得懂空氣。
這裡畢竟是他前教師神山透的居處,神山老師的定位尚且含糊,但是目前看起來沒有敵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加上又有一群小孩子在,就算是再粗的神經也應該明白在這裡動粗是多麼的不合適吧。
——說你呢!悟!
夏油傑在“哈哈哈哈哈傑你好弱,就是穿個時空而已,女孩子都不會那麼吐哎。”的背景音中,咬碎了嘴裡的冰棍。
嗯,這個冰棍還是采購回家的禪院惠看這個吐個不停,還慘遭五條悟圍觀的大叔實在太可憐了,特地分給他吃了定神的。
怎麼說呢……
“這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夏油傑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風景好,安靜,房型也不錯,鄰居也很友善,除了多了個你,喂,悟,你不覺得你的狗脾氣和這裡的慢節奏格格不入嗎?”
果然,這個世界上隻有摯友才知道如何讓自己的朋友受傷,慘遭痛擊的五條悟捂住胸口,滿臉不敢置信和悲愴地呐喊道:“傑,你什麼眼神?”
“算了你眼睛小可能看不到,但是你難道沒有嗅到這片空氣中那屬於老人家和渣男的氣味嗎?”
“他們和我這種純情少男怎麼比?”
夏油傑,忍了忍,沒忍住,他將冰棍杆子往桌上一放,重新衝去了衛生間。
也許是終於超過了忍耐的閾值,夏油傑終得進化,也許是將之前穿梭時空的後遺症儘數吐完,總之,夏油傑終於可以平靜地坐下說話了。
“這次來拜訪,是為了應驗之前的賭局。”夏油傑抹了把臉,掩去麵上的疲憊後,輕聲說:“我輸了,我來接受懲罰。”
神山透麵上笑容不改,眼睫微垂,他捧起茶杯在手心輪轉,沉吟半響沒有說話。
夏油傑被這有些嚴肅的氣氛帶動,也不由跟著調整了下坐姿,他跽腿而坐,麵色整肅:“我已經和夜蛾老師說好了,之後的任務會後推。”
“夜蛾老師也很支持我們去做義工,所以……”夏油傑向前躬身:“麻煩老師了。”
“等下,我們?傑你不會把我算在內了吧?”五條悟原本笑眯眯看戲,忽然覺得有些不妙:“我可不要去照顧小鬼啊。”
“當時的賭局,悟你和我是一起的。”夏油傑側首,黑眸中透出了隱隱的威脅:“悟,真男人,願賭服輸。”
“我是不是男人就不用傑你擔心了。”五條悟掀起眼皮,驕矜又優雅地說:“本大爺的男朋友可以證明我多有男人味!”
誰和你說這個了?而且在這個話題中突然秀恩愛你難道不覺得很違和嗎?青春期的男人腦子裡麵塞的都是黃色廢料?
夏油傑深深吸了一口氣,但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夏油傑了,在摯友的折磨下,他已經是一個全新的男子漢。
這種程度的垃圾話,已經無法影響到他!
夏油傑對吱吱哇哇的五條悟進行了百分百無視姿態,他看著神山透,麵上十分嚴肅:“但是,神山老師,在您的懲罰完成後,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你現在就可以問。”神山透已經從兩人的對話中GET到了夏油傑之前說的賭約是什麼東西了,他記憶不錯,但這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實在紛雜,昔日課堂上隨口一句,難免需要他花點時間去回憶。
是的,剛才他之所以滿臉的高深莫測,完全是在回憶往昔歲月來著。
咳咳,幸好他最後想起來了,否則身為一個靠譜老師的形象就危險啦!
由於差點忘記和學生約定的小心虛,此時此刻神山透非常好說話。
見夏油傑遲疑,他還做出了個鼓勵的姿勢,少年見狀微抿唇,最後還是開口問道:“我不明白,那個人的想法明明是對的,為什麼最後走上了絕路?難道就因為他殺了人嗎?”
“當然不是。”神山透聞言輕笑出聲,他微微搖頭,在夏油傑微鬆的眼神中說道:“你玩過《三國》吧?喜歡曹操嗎?那麼你一定聽說過一句話——殺一人為罪,屠萬即為雄,對,這句話是曹粉為他洗地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同樣是殺人,一人和一萬人反而是不同的局麵?”
“因為人類可以因為自身的血性、因為欲-望、因為憤怒殺一個人、兩個人、乃至十個人,但要那樣淺薄的力量無法支持他們去殺一百個人、一千個人。”
“人終究是社會性動物,隻要不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都會在手染鮮血的時候生出懷疑,要在這條道路上繼續走下去,他們必須要有個繼續做這件事的支撐,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如果沒有強大到能夠讓旁人信服並且聚集在其身側的信念,在更多的生命逝去前,就會有人製止他了。”
青年伸手,接過被小紙人舉在頭頂的茶杯放到了略有所思的少年麵前,輕聲說:“你還記得他第一次使用力量時候的想法嗎?”
夏油傑聞言一愣,又聽神山透說:“你把他後來每次使用力量時候的心理活動和目的記錄下來,和他的最初做對比,就能明白他為什麼失敗了。”
“他失去了一個擁有力量的人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他獲得力量時候最初的目的,啊,我更願意稱之為初心。”
“怎麼說呢,當他拿起用來保護彆人的刀對準了他原本想要保護的人的那一刻,存在他心中的信念就已經死去了。”
神山透斟酌片刻,用儘量溫和的語氣說:“人類很強大,但也很脆弱,但是無論強弱,一旦失去了信念,又長期行走在道德和法律約束之外,距離癲狂就不遠了。”
“而一個瘋子,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總有熱愛生命的人會在他徹底癲狂之前製止他,伏地魔如此,月也是如此。”
“這是我的答案,但其中或許還有更多的原因,如果你想要明白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幾本書。”就在他說話間,身側的小紙人立刻從褲兜裡麵摸出了紙筆,這個體貼的舉動立刻為它換來了一個愛的摸摸。
夏油傑雙手接過了神山透遞來的便簽紙,就見上頭寫的是四個他有些陌生,又曾經聽聞過其名的漢字。
“哎?居然是《資治通鑒》?透你看過這個啊。”偷看了小紙條後的五條悟興致勃勃得和神山透分享起了自己的體驗:“這個我家的老頭以前也逼我看過,我還以為這個世界上的倒黴蛋就我一個呢,沒想到你也有哎,我們不愧是天生一對……”
神山透聞言也有些新奇,他看過這本書也是因為小時候除了跑圖書館實在沒有娛樂活動,偏偏他們所居住地方的圖書館庫存實在不多,尤其是兒童讀物。
在將僅有的存貨看完之後,神山透不得不將小手伸向了成年讀物。
當然,那個時候他看的還是日文翻譯版本,而且因為裡頭的故事比較多,神山透隻是將其當作了打發時間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