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下了山坡到了河邊,蕭阮半蹲下來,把自己的花燈和藺北行的兔子燈分彆放入了河中,心裡默念了幾句。
祈願祖母康健。
祈願家人平安。
祈願大乾太平,可以年年都有今日這樣盛世中的元宵佳節。
“世子!”陳碑之在後麵叫了一聲,語聲焦灼。
藺北行的身體一僵,淡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蕭阮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過來。
“藺大哥,太晚了,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她善解人意地道。
“再等等,我已經讓人給你大哥送信了,應該他們會快就會過來。”藺北行貪戀地看著她,心中的不舍越來越濃。
蕭阮點了點頭,又想了一下,側過臉來看著藺北行,認真地叮囑:“藺大哥,你一個人在外麵,要自己小心身體。以後萬一你回到了西南,更要小心,開疆擴土、建功立業固然重要,但人的身體不是鐵打的,萬事有個限度,不要做太危險的事情,以免你的家人替你擔心。”
藺北行的心裡一熱,更是增添了幾分信心。
聽聽,蕭阮一定是喜歡他的吧?要不然怎麼會這麼關心他?連日後的事情都替他考慮周到了。
“我知道。”他心中激蕩,想要和她道彆,卻又強忍了下來,壓低聲音道,“你也一樣,照顧好自己。”
“還有,”蕭阮的心裡有些酸澀,“不要太記恨我祖父了,他的心裡對你並沒有什麼私仇,隻是一心為了大乾天下著想而已。”
藺北行怔了一下,心裡更加高興了。
蕭阮一直希望他和蕭釗和解,莫不是在為了他們的以後打算、不希望兩家結了仇怨?
算了,蕭釗那老兒也挺可憐的了,連自己的妻子都守不住,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計較了。
“好,我不記恨他了。”
蕭阮定定地看著他,嫣然一笑:“藺大哥,能認識你真好,謝謝你這麼多日子來一直關照我,日後……日後盼著你能雄鷹展翅,一飛衝天。”
心口的熱意越來越燙,朝著四肢百骸衝了出去。
胸口紛至遝來的各種情緒激蕩著,離彆之酸澀、愛慕之甜蜜夾擊而至,藺北行幾乎快要克製不住自己了。他張了張嘴,想要叫蕭阮一聲,卻忽然發現,他還從來沒有叫過蕭阮什麼昵稱。
慕呈青有他的“蕭師妹”,周衛旻有他的“阮姐姐”,就連那個周衛熹都一口一個“阮妹妹”,而他卻沒有。
“我該叫你什麼?”他喃喃地問。
蕭阮納悶了:“叫我名字就好了,或者,和周大哥一樣叫我阮妹妹也可以啊。”
藺北行搖了搖頭。
他不想和他們一樣。
“你有什麼小名或者閨名嗎?”他不死心地問。
蕭阮的臉上微微一燙:“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想知道。”藺北行固執地看著她。
蕭阮被他看得心中一軟。
算了,他就要走了,從此之後,兩人天各一方,隻怕這輩子都碰不了麵了。隻不過是一個棄而不用的名字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祖母和祖父曾經給我起過一個小名,不過,已經很久沒人叫了,”她輕聲道,“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他們盼著我像洛神一樣美麗動人,便叫我輕輕。”
“輕輕。”藺北行將這兩個字在口中反複叫了兩聲,隻覺得齒頰留香。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睞、清麗脫俗,在他的眼裡,比洛神要美麗百倍千倍。
“以後不許告訴彆人這個名字。”藺北行趕緊叮囑了一句,“這是我私底下叫你的名字,在彆人麵前我就叫你阮妹妹。”
“好。”蕭阮柔順地應了一聲。
藺北行的心裡焦躁了起來。
他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蕭阮在京城有這麼多人在一旁虎視眈眈,若是被彆的男人花言巧語騙走了可怎麼辦?
蕭阮對他那麼好,一定不會向彆人泄露他的行蹤,他為什麼不能和蕭阮正式道彆了再走呢?
既然他喜歡蕭阮,蕭阮也喜歡他,那麼他是不是可以把這層窗戶紙捅開,讓蕭阮在京城等他,他一回西南就讓父母想辦法過來提親?大長公主這麼疼愛蕭阮,說不定就順從了蕭阮的心意把她嫁過來了呢?
這幾個念頭一起,藺北行的心頭豁然開朗,焦慮一掃而空,整個人都精神抖擻了起來:“輕輕,我有件事要——”
話還沒出口,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喚:“二姑娘!二姑娘你在不在這裡?”
兩人齊齊轉頭一看,遠遠的有兩個人朝著這裡飛奔了過來。
叫的那人跑得近些,是蕭府的下人。
蕭阮趕緊招了招手,迎了上去:“我在這裡。”
下人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將手裡的一封信遞給了蕭阮:“可算找到你了,二姑娘,太傅讓我給你送過來的,說是十萬火急,一定要讓你馬上看到。”
蕭阮有點納悶,一邊拆信一邊問:“什麼事情這麼急?祖父他——”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手指仿佛篩糠一般抖了起來,幾乎要拿不住信箋了。
信箋上是蕭釗的親筆,一字一句,清晰可見。
西戎兵變,靖安王被襲,性命垂危。
我入宮覲見陛下,你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