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贏,柳春風也不會責怪他。
這是他的師父,他的師父為人如何,他一直以為,自己再清楚不過,並且堅信十七年。
所以,就算看到灰黑色的怨氣,從鬼界通道拖走師父,他也下意識認為,是有什麼弄錯了。
師父怎會是這樣的人。
隻是因果報應如此深重,按理,不會是怨氣找錯人。
再說,就算找錯人,不應該找的是鬱月嗎?
按師父所言,鬱月是被奪舍的,可她身上,為何沒有半點怨氣,反而能和怨氣和平地溝通?
除非那個說謊的人,是他師父。
向來光風霽月的人,其實最為齷齪不堪。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又下意識否認這個可能。
就算想問清楚,可師父已入了煉獄,他又找誰問呢?鬱月麼?
他很茫然。
剛想到鬱月,幾天沒動靜的鐵坨子,突然被扒拉開來。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竇淵不得不眯起眼睛,隻聽鬱月嘀咕:“哪呢哪呢,哦,這兒。”
緊接著,竇淵懷裡一鬆,他的玉牌被拿走。
鬱月拋了拋玉牌,對身旁的孟金寶說:“你看,這不用花錢,一樣能有玉牌。”
人質手裡的玉牌,是完好的,清崖州的玉牌款式版本老,又貴,不如直接拿人質的來用。
鬱月把玉牌懟到竇淵麵前:“來來,解開密碼。”
竇淵閉上眼。
鬱月:“金寶兒!喂他吃!”
竇淵此時心如死灰,就算鬱月喂他吃毒藥,他無所謂。
大不了就這麼死了。
下一刻,孟金寶端著一碗綠油油的東西,它飄散詭異的、致命的氣息。
竇淵睜眼,險些以為,鬱月要用糞羹羞辱他,滿是驚恐:
“這是什麼,你們想乾什麼?”
孟金寶把碗往前湊:“綠豆粥啊。”
竇淵死死抿著嘴唇。
孟金寶:“給我吃了!”
他就不信真那麼難吃了,他自己吃了,感覺還好啊。
那邊,孟金寶在灌竇淵吃神秘食物,鬱月打開另一個鐵坨子。
不似一開始的激動凶狠,秦道直的神色,一樣頹然。
他垂著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鬱月拿走他的玉牌:“借用一下,可以不?”
玉牌裡有許多寒劍宗的信息,秦道直並不想給。
鬱月:“你知道上一個反抗我的,現在是什麼後果嗎?”
她卻側過身,露出一旁,孟金寶往竇淵嘴裡灌綠色不明粘稠東西的場麵。
秦道直瞳孔一縮。
這次,鬱月把玉牌遞給他,他不動聲色,用自己神識解鎖玉牌。
竇淵也在嘗到綠豆粥第一口的瞬間,同意解鎖玉牌。
隻孟金寶撓撓頭。
這也不是毒藥啊,回來路上,順手買的綠豆做的而已,他還按小黑指導的做法,細心地熬煮了好一會兒呢。
但看竇淵和秦道直,從大義凜然,到屈服的模樣,他明白了。
原來他做的飯,還能斬烈男啊。
鬱月刷刷登仙閣。
果然,以柳春風為引子,金雷仙宗討伐隨意仙宗,聲勢浩大。
在登仙閣,已發酵好幾天,輿論風向一邊倒,隨意仙宗算是村裡剛通網的狀態。
這倒不是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從輿論的推動中,可以看出,金雷仙宗想拉著其他仙宗下場。
其他幾個仙宗也不傻,是柳春風被殺了,和他們沒關係,頂多關注一下,提前防備,以防隨意仙宗傷及自身利益。
但架不住修士們群情激奮,把鬱月想象成進擊的魔尊。
現在,衡山、明鸞、天陽等幾個仙宗,都在今天先後出聲明,表示,絕不姑息修真界潛在危險分子。
雖然沒直說,但再發展下去,很有可能,被各方勢力裹挾著,一起針對隨意仙宗。
立一個靶子來打,多簡單的事啊。
這就是金雷仙宗想要的結果。
孟金寶捧著竇淵的玉牌,氣得直跳腳:
“居然還有隨意仙宗五十罪狀,師父你看第四十七條,說我們愛種地瓜,【種出超級大地瓜,破壞雲連山的靈力生態】,哪有這個道理啊!”
鬱月搓搓手指:“這有什麼,我們好值錢,一百萬呢!”
孟金寶:“……”
突然氣不起來,甚至有點驕傲。
簡單看了眼登仙閣的消息,鬱月抽回精神,問倆人質:“想明白了?”
冷靜了好幾天,竇淵和秦道直,其實都明白柳春風的死,鬱月不算直接原因。
但明白和接受,是兩碼事。
他們很難接受,對他們那麼好,教導他們修真與為人的柳春風,實際戕害凡人修士無數,以至於被拉入煉獄,永世不得超生。
須臾,竇淵開的口:“縱使他可能千錯萬錯,他,是我的師父。”
秦道直低著頭,沒說話。
孟金寶指著竇淵:“哼,偽君子,隻要死的不是你就好,是不是?”
秦道直被綁了幾天,不見力氣變少,一點就炸,跳起來:“輪得到你說我師兄?你個侏儒!”
孟金寶掄起拳頭:“侏儒?李沂這小子這樣罵過我就算了,你算什麼東西?”
鬱月在一旁看著勸架:“你們不要再打啦,不要再打啦!”
實際上,秦道直身上有氣運,每次要反撲,都被鬱月隨手壓下,整一個幫親不幫理。
於是,秦道直結結實實地,被孟金寶打了一頓。
秦道直唇角流出一滴血。
並不是受內傷,而是自己咬破口腔。
他盯著鬱月:“你也不過如此。”
鬱月望著他清澈中透著愚蠢的眼神,笑眯眯地:“我幫我自己的徒弟,有問題嗎?沒有問題。”
孟金寶吹吹拳頭:“搞清楚,你們現在是人質,放尊重點!”
竇淵調整了下姿勢,竟朝鬱月跪著。
鬱月:“彆,我受不起。”
竇淵才說:“求鬱……宗主,放走我們,我們對你們來說,隻會是累贅。”
鬱月:“放走你們?你們蹭了我們兩次傳送,知道傳送石多貴嗎?”
竇淵知道。
市價傳送一次,一人要三萬靈石。
他正要開口,卻聽鬱月說:“但我是個好人,我可以給你們減免一些靈石,你們把這筆靈石還完,我就放了你們。”
孟金寶幫腔:“還靈石!”
竇淵問:“要多少?”
在衍天秘境,他們身上的東西,都被鬱月擄走,但是隻要有準確的數字,就不怕還不上。
鬱月:“原價十二萬靈石,現在給你們減免一靈石,隻需要還十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靈石,你們就自由啦!”
孟金寶繼續幫腔:“自由啦!”
竇淵:“……”
秦道直:“……”
“而且,”鬱月話鋒一轉,“你們來我這還債,其實也不虧,還有五險一金呢。”
秦道直一愣,五險一金,怎麼這麼耳熟?他試探著問:“養老保險?”
孟金寶也不懂:“什麼五險一金,保險?”
鬱月:“倒也不是,簡單說,五險就是,危險,冒險,艱難險阻,險象迭生,鋌而走險。”
秦道直:“……”
鬱月唏噓:“你們彆看是有點難受,但是可以增加修為啊,多好的曆練。”
竇淵有種不祥的預感:“那,‘一金’呢?”
鬱月:“每天都得上繳一千靈石,作為我保護你們活下去的保證金。”
竇淵和秦道直難以置信。
他們現在身無分文,一天一千靈石,怎麼繳?
鬱月掐指一算:“你們現在已經欠我們六千靈石,繳不起,那就先欠著。”
孟金寶:“欠著吧!哈哈哈哈!”
兩人一唱一和,深刻演繹什麼是反派角色,給兩個正直少年,樸素的價值觀上了重要一課——
這世上,竟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竇淵和秦道直: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不遠處,李沂撇開眼,站得遠遠的。
真想裝作不認識鬱月和孟金寶。
當然,按照金雷仙宗這個架勢,不能放任登仙閣的事情,繼續發酵。
輿論高地你不搶占,總會有人搶占。
“但是要怎麼做呢?”
師徒四人,坐在屋子裡,開啟三方會談。
陸空雪身體剛好,臉色有點蒼白,他擁著狐裘,淡淡地說:“讓竇淵出麵,證明柳春風是被怨氣拉走的。”
孟金寶:“我……”
李沂反對:“不行,他們說不定存有心眼,我們不能暴露自身。”
李沂有個穩妥的辦法:“或者,咱們暫時離開修真界,不出十年,此事不會有風頭。”
主要是他懷疑失蹤的胞妹,可能在魔域或者凡人界。
孟金寶:“那個……”
陸空雪皺眉:“凡人界,魔域,都不是好地方。”
鬱月:“都停一下,聽聽金寶兒怎麼說。”
孟金寶:“大家都餓了吧,我給你們做點綠豆粥吃,這次肯定能……”
鬱月麵無表情:“其實阿雪的建議不錯。”
李沂:“是不錯,但你怎麼確定,竇淵那兩人能用?”
孟金寶:“……”
可惡!他真的確定他的廚藝有進步!竇淵今天吃他的綠豆粥隻是暈過去,都不吐了呢!
鬱月笑了聲:“利用登仙閣唄,誰說咱們要用竇淵和秦道直。”
徒弟三人:“嗯?”
鬱月盯著李沂的逐日,李沂拿起逐日。
逐日劍靈在沉睡,渾劍一個激靈,差點嚇醒。
鬱月指著逐日花裡胡哨的劍柄,其中,一個藏在寶石後麵的東西:“你們猜,這是什麼東西。”
陸空雪驚訝:“留影石?”
鬱月:“錯,這可不是普通的留影石。”
其餘人:“這是什麼?”
鬱月:“這是鬱月牌行劍記錄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