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婭一夜未眠。
不僅是因為近距離接觸巨龍的震撼，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後來她去了另一個殺手的房間，居然驚喜地搜到了一個手提箱，暴力拆開後發現裡麵全是成捆的現金，無數的富蘭克林展開了微笑。
艾莉婭裝起了部分鈔票，將剩下的全都充進了Steam。
——餘額成功增加到十位數。
第二天清晨，她在早餐時刻再次邂逅了韋恩先生。
……這個描述也不太準確。
她坐在裝潢精致文藝的餐廳裡，麵前是紋理漂亮的木製桌椅，細膩的德國黑森林骨瓷，盤子裡裝著淋了楓糖的巧克力鬆餅，切開的法式吐司和七分熟的流出金黃蛋液的雞蛋，還有五彩繽紛的甜甜圈。
超級富豪和他的模特女朋友在另一側的沙發上，隔著一道六角構件組成的金屬屏風，艾莉婭能一字不落地聽清他們的交談。
她不是故意的，也根本沒興趣聽他們說什麼，隻是這種事自己也無法控製。
於是，短短的半小時裡，她知道了韋恩先生從哥譚跑來紐約的原因，一個已經結束的慈善酒會，他的女朋友還要參加一場走秀，所以多留了一天，似乎是為了約會更方便，他沒有前往長島的彆墅，而是選擇住了自家的酒店，而且，艾莉婭還學會了幾種新的調情方式。
當然，她強烈懷疑那個姑娘之所以聽上去如此開心，重點是男友最後允諾送一輛法拉利。
她一邊吃一邊吐槽，然後思維逐漸飄遠了。
艾莉婭又想起來昨夜的龍，還有暴風雨中的對視——
對方的眼神充斥著許多無法描述的複雜情緒，好像被無數的悲傷所淹沒，更甚於天空中的瓢潑大雨和翻湧的河水。
後來，他就徹底消失了。
為什麼他會突然從河裡跳出來？他來紐約做什麼？
紐約有太多詭異的事了，哈德遜河出現一頭巨龍，放在彆的城市恐怕要搶占兩周的頭條，在這裡，不過也變成了千千萬萬的超自然事件新聞之一，隨著主角的消失再沒有後續。
艾莉婭也終於打開了幻術師的筆記本電腦，進行了新一輪的數據恢複，依然沒有多少收獲，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此前她本來不能使用殺手們的銀行卡，因為不知道密碼，但是通過手機銀行幾番折騰，她終於又提出了一些錢。
如果換成幾天前，突然收獲幾百萬美金，這種事簡直不敢想象。
但是現在，艾莉婭有一種看穿一切的淡定。
她甚至還冷靜地買了一個遊戲。
畢竟當時正在打折，而人們對於折扣總是有一種奇怪的心理。
你明明知道無論如何都是商家穩賺，也知道所有讓你產生購買欲望的變化都是促銷手段，道理你全都懂，然而看到打折的時候，還是會在內心大聲呐喊——
它在打折啊！
你怎麼能不買呢？沒錯，我確實完全不了解這個遊戲，不知道它好不好玩，但是它在打折啊？！
……總之，新遊戲已經下載很久了。
少女百無聊賴地打開遊戲平台，看著下載頁麵的進程和速度，非常好奇遊戲是下載到哪裡去了。
如果有使用電腦，肯定會存儲在硬盤裡。
那麼，現在是存在她的腦子裡？還是身體裡？
而且，下載是要通過網絡完成，雖然酒店確實有網，然而……
難道她的身體裡也有某種類似於無線網絡驅動裝置？否則這個遊戲平台到底是怎樣聯網的？
細思恐極。
忽然間，她聽到後方響起服務員溫柔的聲音，大概是在對準備進入餐廳的人說話：“先生，請你出示一下房卡，謝謝。”
然後，是一道帶有英國口音的男聲，那人聲線低沉，語調很有節奏感，以及某種居高臨下、一切儘在掌握的傲慢，“你已經看過了。”
服務員愣了一下，接著就重複了他的話，好像一瞬間失了智，“我已經看過了，謝謝你，先生。”
……又是一個超能力者！
艾莉婭忍住了回頭去看對方長相的衝動。
畢竟這動作可能太過明顯，一旦引起那個人的注意，或者讓他感到不爽，後果就不好說了。
當然，倘若換個非公共場合，周圍沒有那麼多人，她是一點都不在意，大不了打一架……
艾莉婭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關注那家夥的去向。
那個男人身材瘦削，穿著西裝，背影看上去風度翩翩，落座的姿態也極為優雅，側臉線條頗為英俊，甚至還有點貴族氣質。
他們之間就差了一桌的位置，因此他很快注意到在吃甜甜圈的黑發姑娘，目光頻頻在她臉上打轉，半晌才拿起了菜單，還是時不時看她一眼。
艾莉婭不以為意地繼續吃。
餐廳裡的客人並不多，大概也就隻有二三十個人，分散在各個位置，即使很多人都在說話，也都很有涵養地控製著音量，所以基本上還是很安靜的。
哪怕韋恩先生和模特姑娘聊得熱火朝天，其中還偶爾會接吻，他們的談話聲音都是控製在隻有彼此能聽見的範圍內。
直到一聲叫喊打破了這個氛圍。
許多客人都回頭看過去，幾個看上去像是遊客的人出現在餐廳入口，一對夫妻帶著三四歲大的兒子。
那個小孩一直在大吵大嚷，說著大家聽不懂的語言。
通常情況下，父母製止了孩子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的行為，其他人也就一笑了之。
然而，那對夫妻卻一臉若無其事，仿佛渾然不知這聲音有多麼遭人厭惡，他們出示房卡的時候服務員低聲提示了一句，他們卻好像沒聽見，還看著孩子笑得一臉寵溺。
在他們經過時，艾莉婭湊近過去低聲說：“你們聽不懂英語？或者等他鬨夠了再進來吃飯可以嗎？”
孩子的父親一臉你小題大做的表情，用蹩腳的英語回答：“他隻是個孩子！你為什麼要和一個三歲的小孩計較？”
他的妻子也操著一嘴發音奇怪的英語：“一個小姑娘還能住這麼貴的酒店，誰知道她是乾什麼的。”
艾莉婭：“……”
你要是知道我怎麼進來的，恐怕能嚇得當場暴斃。
女人說了一句什麼話，那個小孩仿佛生氣了，抓起另一張桌上的叉子，抬手就把擦得無比閃亮的餐具丟了過來。
他的父母嚇了一跳，似乎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卻也什麼都沒說。
餐廳裡此時極為安靜，艾莉婭動也沒動一下，冷眼看著那把叉子重重砸進麵前空掉的瓷盤，撞擊聲簡直繞梁三日。
“把他扔到噴泉裡。”
忽然間，那個正在看菜單的男人說話了。
那對先前護犢子如命的夫妻猛地彈起來，他們撞開身邊的椅子，爭先恐後地撲向還在吵嚷的孩子，仿佛兩頭撕扯小綿羊的惡狼，都要拚了命地把他抓在手裡。
小男孩嚇得呆住了，張大嘴巴看著神情呆滯的父母。
而他們卻似乎失去了理智，一人抓著孩子的一條手臂，直接把他拉出了餐廳，他被扯得有些疼，在喊了幾聲之後嚎啕大哭，夫妻倆卻置若罔聞，人們隻能聽見哭聲逐漸遠去，消失在樓梯的方向。
艾莉婭記得最近的噴泉也在一樓，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再出現了。
她回過頭去，發現那個超能力者正在盯著自己，對視時還向她微笑了一下，“或者我為你將這裡的所有人都趕出去？”
艾莉婭環顧四周：“……我想那個噴泉應該裝不下這麼多人吧。”
對方饒有興趣地笑起來，“坐這裡？”
黑發姑娘微微揚起下巴，“為什麼不是你站起來？”
男人目光一頓，“過來。”
這次不再是問句。
那一瞬間，艾莉婭仿佛感覺到一些奇怪的微小的物質，一層一層附著到了皮膚之上，它們滲透進毛孔、角質層，然後無孔不入地繼續鑽探，直至貫入每道細小的血管和神經末梢。
它們像是牽住傀儡的連線，也像是無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