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斯白醒過來時蘇煙還沒回來, 她去菜站和肉聯廠買菜去了,菜站一天兩趟菜, 早上一趟,下午一趟,早上她是搶不過那些早起的工人的,下午倒是還好一點,工人還沒下班,三點多去能買到一些菜,不過沒有早上的新鮮,這還是蘇煙從食堂打聽來的。肉聯廠下午買更劃算,到了下午都是剩下的邊邊角角肉,買的話會便宜很多,蘇煙嘴甜, 被割肉的大師傅送了兩根大骨頭和一條豬尾巴。
蘇煙還去供銷社買了點調味料, 這些買了也沒什麼,用不完可以過些天帶回知青點。
下午陳向東和周燕來了一趟,周燕陪著蘇煙出去買的, 陳向東在醫院裡照看樓斯白。
陳向東拎著熱水瓶去打熱水了,回來還沒進屋, 就看到站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劉曉娟, 黑著臉大嗬一聲,“你來乾嘛?這裡不歡迎你!”
還生怕她做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大步走上前去, 原本一手一個熱水瓶,乾脆直接全都放在左手,劉曉娟看他興衝衝過來,嚇了一跳, 陳向東畢竟是男人,長得高高大大的,又常年乾農活,皮膚黝黑,這麼一生氣,還真有幾分嚇人的氣勢,忙往旁邊躲了過去,怕他打人。
陳向東倒是不打人,但也沒有好脾氣,上前一步快速開了門進去,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門口的劉曉娟眼睛快速掃了一眼裡麵,看到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懊惱至極。
她剛才就是不知道裡麵有沒有人,所以才站在門口偷聽裡麵聲音,早知道裡麵沒人,她就應該進去的。
陳向東才不管劉曉娟的心思,他氣得臉色都變了,沉著臉將兩個熱水瓶放在床尾,本來是準備打點熱水給樓斯白擦擦身子,蘇煙雖然留在醫院照顧樓斯白,但樓斯白昨晚都沒醒,猜到應該沒有給他洗漱,所以才想著這會兒病房裡沒人在,他趁著空給他洗一洗。
現在看門外有人,還是劉曉娟那個女社員,他哪裡敢將樓斯白一個人放在病房裡。
在他看來,劉曉娟那個人就是倉庫裡的老鼠,令人厭惡,連帶著他對整個生產隊都沒什麼好印象,昨天田隊長還信誓旦旦說回去找劉家人,讓劉家來個人去醫院看看,結果什麼動靜都沒有,彆說去醫院,連他們知青點都不來,今天中午他看不下去,帶著武建國幾個去劉家說理,還被那老婆子扯著嗓子罵了一頓,罵的話那叫一個難聽,這家人簡直是一群不要臉的無賴。
陳向東放下水瓶後,起身去拿床頭矮幾子上的水杯,準備給被子裡添點熱水,想著等蘇煙周燕她們回來就能喝。然後剛轉身,就看那看到躺在床上已經睜開眼睛的樓斯白,樓斯白也不知醒了多久了,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睜著眼睛迷茫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陳向東一愣,愣了兩秒的功夫後,瞬間眼睛一亮,“你醒了?”
臉上神色轉為驚喜,似乎想到了什麼,忙道:“我去喊醫生。”
說完人就激動的朝外麵跑去,大著聲音喊:“護士,護士,麻煩來一下,人醒了——”
所以等蘇煙回來,就看到病房裡除了樓斯白外,還有坐在床沿上的劉曉娟。
劉曉娟深情脈脈的看著樓斯白,嘴裡說著話,“你彆難過,我會對你負責的,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如果你以後站不起來,我就拿自己一輩子賠給你……”
說著還試圖伸手想要去摸他的臉。
躺在病床上的樓斯白皺眉,抗拒的想移開身子,但人剛醒,身上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蘇煙站在門口,一時間沒有進去,周燕還正奇怪蘇煙怎麼突然不說話了,上前一步看到劉曉娟,臉色一變,狠狠一咬牙,想都不想就上前破口大罵,“你還有臉過來,你給我滾,看到你就惡心,你這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有多遠滾多遠,這裡不歡迎你……”
這還是周燕第一次表現出如此生氣的樣子,仿佛麵對的是仇人。
倒是蘇煙,表現的還算平靜,麵無表情的看著劉曉娟,然後嘲諷一笑,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拎著菜進了門,“怎麼過來了?是來給手術費住院費的?那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手術費一百二,住院費交了一周的,包括藥錢和後續的恢複治療錢,七十九,一共一百九十九,麻煩付清。”
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麼,“哦對了,這幾天我們住在縣城,還有相應的吃飯錢,耽誤的工分,這些你也需要付清,我的就不用了,但樓斯白的你得給,呐,今天就花了七塊。”
聽到熟悉的聲音,樓斯白慢半拍的扭過頭看她,他動作幅度小,似乎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都有些吃力,但原本灰蒙蒙的眼睛卻突然變得很明亮,目光落在蘇煙身上,溫暖又輕柔。
他動了動唇,可能一天多沒張口說話了,兩片乾燥的唇瓣都合在一起了,半天才分開,然後隻聽他用澀啞的聲音喊她,“煙煙。”
聲音很低,低的蘇煙幾乎聽不見。
劉曉娟本來聽到蘇煙這些話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她並不覺這次的事要她負責,雖然樓斯白從山上摔下去是她做的,但在彆人眼中她根本都沒碰他,她這麼做也是為了完成任務為了接近樓斯白,樓斯白又不是沒錢,她從係統那裡知道,樓斯白藏有一大筆錢,這筆錢彆說付醫療費用了,直接在城裡買房子都多了。
她都願意一輩子照顧殘疾的樓斯白,還要她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