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好?最多一個小時。”
“一會兒我和你一起去拿。你要喝什麼?”
富小景晃了晃杯子,“我喝水,沒辦法,酒量太差。”
男人的下巴搭在雙手撐出的帳篷上,頗有意味地打量她,“你對男人都這麼說?”
酒吧很暗,每個台子上都放著一盞球形玻璃燈,那點兒橘黃的亮光讓他的眉眼柔和不少,他的鼻頭有點兒圓,中和了上半張臉的犀利,顯得有些孩子氣。
薩克斯管傳來一個震顫的高音,他的聲音卻放得很低,尾音上挑,帶點兒玩世不恭的戲謔,傳到她耳朵裡,像有人拿羽毛去搔她的耳朵,又哈了一口熱氣。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又疑心他的話不是說給她聽的,他的眼睛迎上她打量的目光,黑漆的瞳孔裡映著她的臉。
他的眼睛是一麵鏡子,照得她無處可逃。
富小景被看得全身發緊,她攏了攏耳後的鬢發,眼睛轉向桌上的小燈,試圖用玩笑打破這曖昧的氣氛,“我對女人也這麼說。”
恰巧,酒吧服務員經過,很熱情地問男人需要點兒什麼。富小景支著下巴,臉頰的溫度傳導到手心裡,今天穿得太多了,連掌心也熱起來,她灌了自己半杯水,決定接下來要好好欣賞演出。
服務員走後,顧垣的語氣也恢複了平常,“那個老貝斯手,今年76歲,十年前他在布朗克斯演出的時候,當場犯了心臟病。當時他是個薩克斯手。”
“真的?我以為隻是個傳說。是不是當初還有一個年輕男人給他做心肺複蘇,等救護車把老人拉走後,他跳上台替補吹薩克斯。後來那年輕男孩子連續三天在酒吧演出,不過沒幾天就消失了,原來他不滿21歲,去酒吧用的是假身份。”
“你從哪兒聽的?”
“我哈林區的房東說的,那時他坐在斜對角,還拍了照片,可惜搬家時丟了,他後來迷上了薩克斯。那也是個中國人,所以他後來對中國人特彆有好感,給我的房租都比周邊人便宜。你當時也在嗎?”
顧垣喝了一口水,眼睛看向舞台。
直到富小景疑心她到底問沒問這個問題,才聽到一聲平緩的沒有。
“你住哈林區?”
“我去年住在125街。”
“你讀C大?”
富小景點點頭。
服務員端來一個托盤,等托盤裡的東西都取出放在桌上時,男人從錢夾抽出一張鈔票放在托盤,麵值明顯出乎那個身材堪比卡戴珊的服務員意料。在這光色朦朧的室內,服務員的白牙齒格外地引人注目,她一連對大方的顧客說了好幾聲謝謝。
“這瓶酒是什麼時候的?”富小景眼睛定在苦艾酒瓶身上,上麵的標簽已經有三分之一脫落,字體也早已斑駁,她的眼睛快要瞪出來,也沒找到她要找的關鍵信息。
“普法戰爭的前一年。”
“天!這麼老。”富小景把“還能喝嗎”四個字就著杯底裡的蘇打水咽了下去。他不是不喝酒嗎,這酒明顯不是她請得起的。
“你運氣好,還有個瓶底。”
“我不能喝酒,尤其是這麼烈的酒。”最最重要的是她沒有錢,沒有錢,沒有錢!她開始怨恨自己沒有多帶一些現金,被搶也不會比現在這個場麵更難堪。
他熟練地開了瓶,語氣中有股惡作劇的得意,“可是已經開了。”
富小景眼睜睜地看著他把酒注入玻璃杯,由於上百年的緩慢氧化,酒的顏色已從橄欖綠變成琥珀色。
她看著他在杯口橫了一把銀色漏勺,然後夾了塊方糖置於勺子上,透明滴水壺裡的冷水緩慢透過方糖滴到盛有苦艾酒的杯子裡。
“你湊過來聞一聞。”
杯子裡的酒漸趨渾濁,越來越接近牛奶色。富小景強撐起笑容,把鼻子湊到玻璃杯前,她聞到了八角和蒿草的味道。
“你有聞到皮革味嗎?”
“嗯。”
富小景的腦子裡都是美國大人物在鈔票上板著臉的場景。她身上連可抵押的物件都沒有。苦苦哀求老板能否paypal轉賬?
他把酒移到她麵前,衝她微笑,“現在你可以喝了。”
富小景仿佛英勇就義般仰起脖子,一股腦兒把半杯苦艾酒灌到嗓子裡,第一口喝得太猛,她一連咳嗽了幾聲。
“彆這麼喝,馬上就醉了。”
“醉不了。”
醉了倒好,富小景的酒量好得富文玉都甘拜下風,無奈之下,富文玉隻能囑咐女兒在外裝酒精過敏。
富小景發愁時,嘴會不受控製地翹起來。她嘟著嘴,拿嘴唇去輕輕觸碰乳濁後的酒。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這兒。”
“嗯?”人一為錢發愁,思維就容易遲鈍,富小景瞪著她的眼睛,努力捕捉麵前男人動作背後的深意。
他的手指在她的嘴角刮了一下,“哦,沒了。”
富小景僵在那裡,嘴角還殘存著他的溫度。樂隊換了一手曲子,比剛才那一首歡快了不少。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