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入目得卻不是他和崔柔用慣了天青色的紗帳,反而是有些繁麗的蘇錦,皺了皺眉,側頭看去,就瞧見有個小廝正青白著臉站在一側,見他看過去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嘴裡還不住小聲說著:“少爺,不是,不是小的想吵您的。”
“可是您已經氣走了幾個夫子,要是這個還是這樣,老爺肯定得拿鞭子抽您。”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還有這些熟悉的話。
溫有拘清明了大半輩子,此時卻有些糊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看著小廝,呐呐喊道:“清風?”
小廝聽得這話,身子一顫,又覺得這個語氣不對勁,想了想還是偷偷抬了頭來看,在看到床上少年怔忡的神情時才有些詫異得問道:“少爺,您怎麼了?”
溫有拘沒說話,他再如何也是在朝中打滾了大半輩子了的人,雖然覺得驚訝,倒也不至於宣泄過多的情緒,便又合了合眼,等到壓下心中的疑問才看著人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啊?”
清風一怔,呐呐道:“辰時啊。”
“年月。”
聽著這話,清風覺得更加奇怪了,他總覺得今日的少爺有些不大對勁,卻又礙於他平日的性子不敢忤逆,輕聲答道:“熹平十七年,七月。”
溫有拘撐在錦被上的手一頓。
熹平十七年,七月,那麼如今還是在大周朝,天下還沒有換主,他的父母也都還活著,還有崔柔...他也還沒有嫁給王慎。心下不知道怎麼回事,隻是突然像是滾躺著熱血一般,“撲通撲通”快速跳動起來。
他很少有這樣克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可此時卻實在有些難以言喻自己的心情。
沒有說話。
隻是緊緊閉著自己的眼睛。
等到清風忍不住出聲的時候,他才看著人說道:“知道了,我會去見夫子的。”既然能夠重來,他自然不能再像上輩子那麼混賬了。
溫家是金陵的富商,又因為祖家出過幾位進士,比起其他商人還要多幾分尊貴,溫老爺這輩子賺得錢加上祖宗積累下來的即便什麼都不做,也能花個幾輩子。可他整日還是唉聲歎氣,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自己的獨子實在是太混賬了。
他是個沒有慧根的,就想著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獨子身上。
錢賺夠了。
可名望卻不夠。
他還想著能讓兒子金榜題名,給他們溫家再漲幾分臉麵。可偏偏他這個兒子從小就跟他作對,讓他往東偏偏往西,讓他讀書就去外頭騎馬,呼朋引友倒是一把手,可那些和他意氣相投的又都是些什麼好貨色?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聽。
溫老爺自己都覺得這輩子的希望隻怕是不可能了。
可偏偏這陣子溫有拘突然勤奮起來,以前的好友都斷了乾淨,每日去夫子那邊好好學習,整個人都跟變了個人似得,他又是高興又是擔憂,私下同自家夫人忍不住說道:“你說拘兒是不是中邪了?”
要不然怎麼突然變得勤奮好學起來?
結果自然是被他夫人扯著耳朵狠狠罵了一頓。
這些明麵暗地裡的事,溫有拘都知道,他也沒打算管,這些東西,他都會,其實也沒必要學,隻是想著能讓兩個老人家高興總是好的,上輩子父母失望的臉總在他的眼前徘徊,這輩子就讓他們高興些。
自然他做這些,還有要改變自己的名聲。
崔家是金陵的世家,他要娶她,以後自然得考了科舉,可印象也很重要,總不能拿著這樣的混賬名聲去提親,沒得讓她被其他人嗤笑。
“少爺,您到底要去哪呀?這前頭都是住宅,可沒什麼好玩的。”
這陣子,溫有拘性子好了很多,清風麵對他的時候也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了,今日少爺說要出門,他還以為少爺是跟以前那樣去酒樓,倒沒想到會來這樣的地方。可這裡住著得都是世家,少爺也沒認識的人,何況他們走得還是後巷。
溫有拘卻沒有說話。
他隻是腳步匆匆得朝一處走去。
他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她,隻是想離她近些,想到這,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便停下步子同人說道:“你回馬車等我。”
寒冬臘月的,讓人跟著他在外頭苦等也沒必要。
清風自是不肯。
可被溫有拘一個眼神掃過來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他也覺得奇怪,少爺現在脾氣明明好了許多,可他卻變得更加害怕少爺了,以前害怕是怕少爺責罰,現在是打心眼裡扛不住少爺的氣勢,知他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能輕輕應了一聲,退下了。
溫有拘見人走後便繼續腳步不停得往一處地方走去。
前世他和崔柔成婚後也來過幾趟金陵,對崔家他自然是熟悉得,等走到一處地方,眼看著高高牆壁後頭栽著梅樹,他才停下腳步。
前幾日下過雪,如今雪已經停了,可屋簷瓦片上卻還有著不少積雪,那些梅花被雪壓著倒是讓那香氣變得更加縹緲動人起來。來時這一路,溫有拘的心一直高懸著,可此時看著這株熟悉的梅樹,想著這宅子裡住著得那個人。
他的心突然就變得平複了下來。
緊繃了半日的臉突然揚起了笑,他仰頭看著那株梅樹,而後就聽到牆壁後頭傳來的聲音:“小姐,您還是彆去了,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肯定得罰您了,何況今日少爺也不在,您一個人出去了要是碰見事可怎麼是好?”
聽著這道聲音。
溫有拘心下一動,而後便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在牆壁後頭響起:“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再說父親最疼我,哪裡舍得罰我?”
崔柔。
這道聲音帶著雀躍,不同後來她溫柔的嗓音,可溫有拘還是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先前才平複下去的心突然又揚了起來,仰頭緊緊得盯著那個屋簷,沒過多久就聽到一陣動靜,然後是一個穿著紅色小襖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出現在了牆壁上。
她應該是沒看到溫有拘,顫顫巍巍得坐在牆壁上。
“小姐,您還好嗎?”
牆壁後頭又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姑娘怕得厲害,可又不肯服輸,咬著牙說道:“我沒事,你收了梯子走吧。”說完,她手撐著牆壁,低著頭看著底下,越看越慌張,最後卻是閉著眼睛說了一句:“死就死吧。”
說完。
她就跳了下來。
可印象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反而是聽到一陣悶哼聲。
崔柔疑惑得睜開眼,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個少年的身上,少年麵容白皙,臉有些紅,倒不知道是被冷得,還是被撞得太痛了,可他的眼睛帶著溫和的笑意,恍如四月的春風,又像是平靜的湖水,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不知道是少年長得太好看,還是他的眼睛太動人。
崔柔一時竟然忘記起來,神色怔怔得看著他,好一會才呐呐問道:“你,你是誰呀?”
溫有拘聽著這話卻沒有回答。
他隻是看著她,溫柔而又專注,而後用近乎呢喃的聲音,看著她說道:“這一世,終於是我先找到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寫到這,就告一個段落了。
原本是想寫下蕭靖和九江公主的故事,不過最近小甜文寫多了,虐的寫不起來,以後寫完了就放微博吧,微博名字是@晉江宋家桃花,大家可以關注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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