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薑嵐月蹙眉看了一眼蘇菱。
見她如此說,秦望眼神微變,沉聲道:“好,你記住今日的話,半月後,若你還與往常一般,這個人!必須走!”
蘇菱道:“這是自然。”
秦望與薑嵐月走後,四月急忙道:“秦姑娘,琴棋書畫,四月自當傾囊相授,可那宮中禮儀,我真是聞所未聞。”
“無妨。”
對蘇菱來說,宮中禮節確實不用學,畢竟那都是她一條條篩選出來的。
蘇菱話鋒一轉,道:“四姑娘方才可瞧見那位薑姨娘了?”
四月道:“瞧見了。”
蘇菱道:“那你不如先教教我這一眨眼就能落淚的本事,如何?”
聞言,四月不由跟著笑了一聲,“那……不知這戲子的苦,秦姑娘受不受得了?”
蘇菱道:“你教便是。”
蘇菱自然懂得台下十年功的道理,所以她說這話時,也不過為了打趣。
她是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催淚膏這種東西。
四月拿出一個褐色扁瓷瓶,道:“這是催淚膏。四月出身瘦馬,被人賣過四次才遇見了師父,習得了這吃飯的本事,我便是不用這些,想想曾經的日子也能落淚,可秦姑娘是貴女,想必沒吃過什麼苦,不如試試這個?蘸一點,抹在眼底即可。”
蘇菱伸手,蘸了一下,剛抹到眼底下,這眼淚就跟決堤了一般。
四月拿過一旁的銅鏡,“秦姑娘看看?”
這一眼,蘇菱的瞳孔仿佛都在震動。
就這雙眼,眼尾染紅暈,睫毛掛淚珠。
可真是我見猶憐,好生委屈。
四月又笑,“秦姑娘這八百兩,值嗎?”
蘇菱點頭。
值。
起初四月也猜不透到蘇菱底要做什麼。
比如蘇菱明明寫了一手好字,卻偏偏要換成另外一種字體;再比如,她明明舉止端莊有禮,明豔大方,卻偏要學歌姬獨有的那股子媚,和舉手投足間的嬌弱。
但聰明人之間,也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照不宣。
四月不問,蘇菱也不提。
她想學什麼,她便教什麼。
蘇菱整日悶在屋裡練字,手腕似乎都要磨破了,有時寫到淩晨,便倒在桌案上睡下了。
四月也不知,她為何會這般拚命。
她出身瘦馬,見過的男人女人無數,可她從沒見過秦大姑娘這樣的女子。
蘇菱要求四月嚴格些,四月便擺出了她師父教她時的態度。
她拿了好多戲文讓蘇菱念,她本以為,官家小姐是瞧不上這些的,新鮮兩日便夠了。
卻不想蘇菱極其執著,不論見到多麼令人難以啟齒的戲詞,都沒說過一個“不”字。
可唱戲的本事,一靠練、二靠悟,許多人學了一輩子,也都上不了台。
她知道蘇菱差在何處,卻遲遲不敢開口。
最終,還是蘇菱挑破了這張紙,她笑道:“四姑娘還是直說吧。”
四月躊躇半晌,俯在蘇菱耳邊,低聲道:“秦姑娘若想成為彆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誰。戲文歡喜,你便歡喜,戲文悲苦,你便悲苦。”
若想成為彆人,需得先忘了自己是誰。
蘇菱與四月對視,默了半晌,才道:“多謝。”
日頭每天都會從東窗躍至西窗。
四月眼看秦婈那雙明豔大方的眼睛裡,多了一層波光,多了一層瀲灩。
驕縱任性、端莊賢淑、泫然欲泣、媚色撩人,皆是她。
蘇菱放下了手中的戲文,心道:既已成了秦家女,以後她便是秦婈。
時間倥傯而過,已是半月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