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婈福禮道:“陛下萬安,臣妾有失遠迎。”
蕭聿淡淡道:“免禮。”
皇帝忽然來此無人通報,尚宮局自然也沒給漱玉苑添份例。
故而屋裡隻有一盞燈。
秦婈行至一旁,連忙燃起屋裡僅剩的一根白蠟,才堪堪點亮這內室。
燭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上,眸中的疏離比從前更濃,周身的氣度也好似隨著權勢愈發沉重。
秦婈這才恍然,原來他們已經三年未見。
她站在他身邊,屏息凝神。
四月常說,一出好戲除了要演的投入,這天氣、周遭的陳設,以及和你搭戲的人都很重要。
秦婈本還沒領悟徹底。
如今她站在漱玉苑中,聽著外麵的傾盆暴雨聲,看著眼前玄色龍袍。
忽然就懂了。
秦婈回身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麵前,細白的指尖在他的餘光中隱隱發顫。
“坐。”
一個單字,打破了沉默。
“多謝陛下。”
秦婈坐在他身邊,並未直視他。
但她卻能感受到這人在看她。
須臾,她抬手攏了一下鬢角的發絲,輕聲道:“臣妾不知陛下會深夜來此,準備不周,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他的目光幽邃,深不見底,誰也猜不出,這人想的到底是什麼。
他倏然沉聲開口:“你多大了?”
秦婈道:“臣妾十六。”
他又道:“來京城前,秦府在遷安何處?”
秦婈一怔,道:“永平府遷安縣零宿鄉二十九都。”
他又道:“離靈山近嗎?”
秦婈故作思考,柔聲道:“不近,但也算不得遠,家母在世時帶臣妾去過一次,乘馬車,兩個時辰的路,陛下……可是曾去過遷安?”
他隻是看著她,並沒有說話。
屋內闃寂,除了呼吸聲,隻有更漏的滴答聲。
一段沉默過後,他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後用拇指,略重地蹭了一下。
他目光灼灼,蹭了一下,又一下。
這動作雖撩人心弦,但秦婈心裡清楚,他蹭的地方,有一顆痣。
一顆皇後臉上沒有的痣。
秦婈的麵頰泛起紅暈,下唇輕顫,磕磕絆絆道:“陛下、今夜可要宿在這兒?”
話音落地,猶如大夢初醒,他鬆了手。
驀地起了身,淡淡道:“不了。”
蕭聿走到門口,秦婈忽然衝他的背影開口,哽咽道:“臣妾愚鈍,可是哪兒做的不好?”女兒家心裡的不安和委屈,都留在了那“好”字的顫音裡。
讓人即便不回頭,也知是怎樣的泫然欲泣。
亥時七刻,蕭聿離開漱玉苑。
高牆陰影下,蕭聿沉聲道:“明日一早,傳朕口諭,將謹蘭苑賜予秦美人,燭火份例再升一級。”
盛公公道:“老奴記得了。”
說罷,盛公公在心裡又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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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盛公公帶著聖諭來到漱玉苑。
後宮立馬變了風。
太後的病也瞬間“痊愈”。
自打選秀開始,慈寧宮便稱太後受了風寒,是以免去了各宮的例行請安,如今大病初愈,不論是永壽宮的太妃、主位三妃,亦或是新進宮的徐淑儀、秦美人,都要去請安問禮。
於秦美人貌似先皇後消息早就不脛而走。
晌午一過,薛妃,柳妃,還有那位高麗來的李妃齊聚慈寧宮。
眾人笑意盈盈,但心裡卻在猜,那位秦美人,究竟生成何種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