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笑著反問道: “他是什麼人?他可是熟知律法的大理寺少卿,你能想明白的,他又何嘗想不明白?賬冊是死的,人卻是活的,蘇淮安想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並非難事。”
章公公目光一悚。
“蘇景北叛國是真,但蘇後誕下的皇嗣也是真,蘇淮安到底作何打算,誰都不清楚,隻是這個人,絕對留不得。”楚太後慢悠悠道:“哀家能想到的,皇帝也能,誰知道那又是個什麼心思呢。”
章公公頷首道:“楚家與旁人不同,太後娘娘於陛下來說,可是有養育之恩的。”
楚太後冷冷提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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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苑四周已經掌燈,一排排的羊角燈升到簷下,錦衣衛兩兩一班,立於圍牆之下。
秦婈帶著蕭韞回了自己的住所。
剛行至垂花門,隻聽一聲低低的,“阿婈。”
秦婈回頭去看——
隻見秦綏之出現在自己麵前。
“哥!你怎麼在這?”
秦綏之比了個“噓”的手勢,笑道:“我與陸指揮使請示過了,換班到這來了。”
然後又對著蕭韞道:“臣拜見殿下。”
蕭韞蹙眉想了一下,母妃管他叫哥哥,那不就是自己的舅舅?
蕭韞拽了拽秦婈的手道:“阿娘,這是舅舅嗎?”
秦婈正想怎麼與他說,就見秦綏之整個人蹲下來,看著蕭韞道:“臣於殿下來說,是臣子。”
四歲的孩子不經事,但在他眼裡,凡是母妃身邊的人,都是好人。
父皇,太妃,嬤嬤,姑姑,都是。
蕭韞上前一步,像模像樣地抬了一下秦綏之的肩膀,道:“免禮。”
秦婈忍不住彎了眼睛,她看著秦綏之身上的單衣,道:“山上晝夜溫差大,怎麼沒穿個皮氅?”
得了妹妹的關心,眼前麵如冠玉的少年郎君不由露出一排齊齊的白牙,他立馬應聲,“娘娘放心,我一會兒就把皮氅披上。”
“這些日子,哥哥都在這兒?”
秦綏之點了點頭,悄聲道:“娘娘快進屋吧,哥就在外麵,有什麼事你扔個石頭給我,我就來找你。”
秦婈點頭,“好。”
秦婈之又笑,“對了阿婈,爹這回也來驪山了,他讓我轉告你,這兩天有雨,出門記得帶把傘。”
秦婈看著看他的笑容一怔。
爹。
是了,秦綏之還什麼都不知道呢。
她對秦綏之,幾乎是本能的親近......
在她的記憶裡,溫霜華因愛瘋瘋癲癲,秦望眼中隻有薑嵐月,秦綏之於自己來說,可謂是如兄又如父,就連女兒家初來的月信,她也是慌張到先與秦綏之講。
十幾歲的郎君沒成家,又不去風月場所,哪裡會懂那些,他下意識以為她生了怪病,跑出去找大夫的時,腿都不聽使喚了,也不知一路撞了多少個地方,當日夜裡,頭上多個好幾個金包。
他卻一直握著她的手道:“阿婈,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比如,她笄時的頭麵,首飾,都是秦綏之親手置辦的。
女兒家及笄是大事。
晨光熹微,秦綏之摸了摸她的頭,道:“也不知我的阿婈,會嫁個怎樣的人家。”
細數,根本數不完的......
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對不起他。
自己怎麼就,跟個災星一樣?
秦婈眼眶一紅,秦綏之立馬就慌了,他連忙從懷裡掏出個帕子,掏出個帕子,遞給她,低聲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秦婈接過,擦了擦,笑道:“沒事,我就是看到哥哥在這兒,心裡高興罷了......”
秦綏之看著帕子欲言又止,須臾,才道:“阿婈,我不能舊留,還得去上值,明晚哥哥再來陪你,好不好?”
秦婈攥著帕子,點了點頭。
秦婈回到屋裡,摒退下人,平時壓在心裡的情緒立即就崩了。
說來說去,若不是自己進宮為妃,若不是她勸秦綏之武舉,那溫家的商號就還在秦綏之手裡,秦望也就不會死。
澹台易殺人,連屍骨都不會留。
蕭韞在旁邊急的不行,他爬上榻,拽著秦婈的衣襟,道:“阿娘。”
秦婈道:“沒事。”
蕭韞回頭,看著一旁的案幾上有一串葡萄,眼前一亮,屁股一歪,雙腳下地,他拽下葡萄,像姑姑那樣,先剝皮,又去籽,然後雙手捧著綠油油的果肉,送到了秦婈嘴邊。
秦婈一愣。
蕭韞真摯道:“甜的。”
秦婈微微張嘴,蕭韞喂到她嘴裡。
蕭韞伸出黏糊糊的小胖手,替秦婈擦了擦眼淚,“阿娘彆哭了......”
她不好當著孩子的麵掉眼淚,深吸兩口氣,道:“沒事了。”
話音一落,她眼看著蕭韞把手上殘留的果汁,都蹭到了她身上。
秦婈提眉,“嘶”了一聲,連忙將人夾抱起來,送去洗漱。
把蕭韞哄睡了,外麵的傳來一陣令六宮心塞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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