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門一關,宮人退下了去,蕭聿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給我做的?”
蘇菱回頭嗔他,“那不然還有誰?”
蕭聿淡淡道:“我不是與你說了,不必再做這些,累著眼睛。”
蘇菱回頭眯眼看他:“可尚宮局送來的衣裳,您也不穿。”
蕭聿坐回去,拍了拍榻幾,道:“過來,給我捏了個肩膀。”
夤夜時,蕭聿咳嗽兩聲,緩緩睜了眼、
四周闃寂,他心裡莫名一緊,蘇菱這時道:“我渴了。”
在坤寧宮守夜,盛公公那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凡有風吹草動,就會豎起耳朵。
裡麵響起橐橐的腳步聲。
蕭聿起身行至案旁,抬手倒了一杯水,一飲而儘,又滿上一杯,走回榻邊,“少喝點,省的起夜。”
等她喝完,他又轉身將杯盞放回原處。
盛公公蹙了蹙眉,默不作聲地闔上了殿門。
皇帝一連好些日子都歇在坤寧宮,氣色都跟著好了許多,盛公公雖然心有不解,但隻要陛下身子能好起來,他便又成了紅光滿麵的大太監。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便是霜降。
陸則又送了一封信過來,他走後,蕭聿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蘇菱走過去,拿起了他的折子,翻了翻,忽然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道:“下旨派兵的人不是你嗎?你為什麼要罰我和哥哥?”
蘇菱又道:“蘇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良將,陛下不是想做明君嗎?那你為什麼查不出真相,你為什麼誰都護不住?”
“六萬條冤魂是帝王昏庸無能,剛愎自用,為何要算在蘇家頭上?”
“倘
若你不是為了一己私欲,毀了我與二郎的親事,興許那六萬人就不會死了。”
蘇菱恨恨地看著她道:“我也就不用死了。”
蕭聿左手隱隱發顫,喉結上下滾動道:“阿菱......阿菱你聽我說......”
話音一落,站在門口的盛公公險些打翻了手裡的茶盞,有事折返的陸則幫他闔上了門,道:“還望公公一切如常,我現在便出宮找莊生。”
傍晚時分,盛公公替皇帝收拾桌案時,瞥到了幾本佛教、婆羅門教、道教,關於生死輪回的雜記。
枯葉緩緩落地,那日之後,皇帝再念過皇後的名字。
陸則找到了莊生的師父,也就是淩雲道長。
淩雲道長雲遊四海,奇聞異事見了太多,聽了這番話,隻道了一句,“這是心魔未消。”
陸則將淩雲道長請進了宮。
雖說陸指揮使與皇帝一直守君臣之禮,但若想強-逼皇帝見一個人,也並非難事。
蕭聿道:“朕確實在坤寧宮瞧見皇後了。”
淩雲道長道:“陛下是天子,並非修道之人,這世間六道自有定論,陛下見到的,並非娘娘的魂魄。”
“那是什麼?”
“是陛下的心魔。”
話音一落,皇帝怒上眉頭,呼吸越來越重,直接拂袖離去。
霜降之後,便是立冬,一連下了幾場大雪,朱紅色的殿宇覆上了一層雪白。
坤寧宮早早燃起了燈,蕭聿翻看奏折,時不時用朱筆批複。
蘇菱笑著走過來,坐道他身邊:“用膳了嗎?”
蕭聿道:“用了。”
蘇菱又道:“喝藥了嗎?”
蕭聿點頭,“喝了。”
蘇菱將小臉貼道他的手背上,蹭了蹭,道:“三郎,外麵下雪了,我想出去走走。”
蕭聿看向她,輕聲道:“好。”
他放下了以前從不會放下的奏折。
日暮餘輝散去,天邊還殘存著一絲青藍,蕭聿手持一柄羊角燈,陪她走在宮中散步。
大雪紛飛,寒風湧進衣袖,腳下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蕭聿抬手撣了撣頭上的雪,偏頭看她,剛想問句冷不冷,目光卻是怔住了。
縈空霧轉,雨雪霏霏,徒見枝白。
她眉眼如畫,可烏發上卻是空空如也,不見一絲銀白。
蘇菱看著他打濕的鬢角,“三郎,你怎麼不帶傘呢?”
蕭聿眼眶微紅,提了提唇角,喃喃道:“是啊,朕怎麼不帶傘呢......”
蘇菱白皙柔軟的五指伸向他,道:“那我們回去?”
蕭聿伸手與她十指相扣,啞聲道:“你彆走。”
簷下守值的宮人看到皇帝的動作,驚的瞪圓了眼睛,連忙匐下身子,盛公公碎步行至皇帝身後,擋住了他空握的雲霧。
宮中的輦道幽暗狹長,風再一吹,倩影朦朧隱去,他又成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