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過程中,他發現這裡生活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每個人都已經步入了“離彆”的階段。他一點一點走進了這個被稱為“自殺聖地”的小鎮,真正明白了所謂“離彆”的含義,也重拾了對生的希望。
這是趙霓夏第一次在大熒幕上看裴卻演戲。
他們曾經演過兩部劇,對手戲眾多,但幾年過去,此刻熒幕上的他,給她的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
這些年在國外,她一直在通過不同的途徑接觸戲劇和表演充實自己,對演技的鑒賞能力也有所提升。
通過一次次實戰的鍛煉打磨,裴卻的演技已經沒有了那種“表演”的感覺,開始返璞歸真。
整場電影一個小時三十多分鐘,不是特彆大眾的題材和風格,節奏偏緩,但質量和質感都很好。
看完後,連跳脫的井佑都靠在椅子上愣了幾秒,回過神來便忍不住對著大熒幕感慨:“……他真的是,一點不給我們這些男演員活路啊。”
韶雨聽見,吐槽:“你還想跟人家比,你們根本不是一個賽道的好不好?”
“那你要跟導演講啊!”井佑更加無奈,“我們導演之前還問我說,‘你和裴卻不是好朋友麼?能不能跟他學下怎麼演戲?’……靠,你聽聽,要不是我們感情堅固,我這不得恨死裴卻?”
趙霓夏被他逗笑,三人一邊起身一邊往外走。
井佑意猶未儘,說著又道:“不過我還是最喜歡他之前的那部《贏家》。”
“你也喜歡?”韶雨看他一眼,見怪不怪,“我發現好多男生都喜歡這部哎,不過確實挺好看的。”
“是吧!”提到心頭好,井佑語氣激動,“我好多以前的同學,個個大直男,平時連明星名字都不記得,看完這部電影以後全跑來跟我說裴卻帥爆了,問我熟不熟能不能要個簽名,還一口一個裴哥地叫……”
他嘖嘖兩聲,“裴卻在那部電影裡真的好man,我也想演一部那樣的作品,簡直就是男人的夢想!”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興起有點控製不住,唯獨趙霓夏沒有看過,在旁沉默。
他們帶好口罩帽子,從人少的通道離開電影院。這個點,三人都有點餓,拐道去吃了頓夜宵。
因為時間太晚,明天還得拍戲,沒吃很久就回去了。
分彆前,趙霓夏和韶雨加上了微信,約好下次有空再一起出來玩。
回到酒店,趙霓夏洗漱完,躺下沒多久,就收到井佑的消息。
她躺在枕上和他閒聊,聊著聊著,不知是不是因為晚上看了裴卻電影的關係,加上昨晚又夢到以前,突然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打字的指尖停頓幾秒,她突兀地在話題中間給他發了一句:【你把裴卻的微信推給我一下。】
回過神來,自己都有點驚訝。
井佑更是詫異,沒給她撤回的餘地,立刻就發來問號:
【???】
【你還沒加他??】
問完他似乎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下一秒,不等她多說,很乾脆地把她要的微信推了過來。
裴卻微信名片出現在對話框裡。
他的頭像還是那張熟悉的圖片,不知是誰拍的,夜色下一片雜亂的荒地,天邊的月亮和星星都很遠很暗,乍一看整個畫麵黑漆漆。
這張圖片他用了很久,趙霓夏最開始認識他時他就是這個頭像,一直沒變過。
她看了片刻,點開他的名片,還沒添加,視線從他的頭像下移,瞥見他的簽名時怔了一下。
他的簽名是一句英文。
[The sun has bee.]
—太陽已經下山。
很突然的,像被什麼關鍵詞刺激到,趙霓夏的手指懸停在了屏幕上,因這一句英文,腦海裡緩慢又清晰地浮現出了很久前的某一天。
那是在他們正式擔綱男女主之前,出演那部青春劇男二女二刷臉的時候。
有天他們在一棟樓裡拍戲,設備臨時出了問題需要調試。
她和裴卻妝造齊全地在陽台等,等了許久,百無聊賴地趴在欄杆上看風景。
傍晚時分,太陽橘紅熾熱,一點一點往地平線落下。
那會他們已經熟了很多,趙霓夏看著日落,突然問他:“你有沒有看過《小王子》?”
裴卻穿著清爽乾淨的白襯衫,和她之間隻隔了一點點距離,聽見她問,淡淡答了句沒有。
“《小王子》的書裡說,小王子難過的時候會在他的星球上看日落,有一天,他看了44次日落。”
趙霓夏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著遠處對他道,“我小時候不懂,後來長大有一回很難過,在房間裡哭的時候,正好看到窗外夕陽在落下,那一瞬間,突然就明白了書裡說的是什麼感覺。”
她緩慢地說著,伸指虛空點了點太陽,似乎想要指責這個遙掛在天上的家夥:“從那以後,我每次看日落的時候都會覺得有點難過。”
那遠遠的,小小的一個橘紅色,像會發燙一樣,一點一點朝地平線壓近。
在她的話裡,風好像也因為遠處滾燙的圓日變得灼熱。
趙霓夏沒管他想不想應,就那樣把突然來臨的情緒說給了他聽。
她絮絮叨叨說了好久,裴卻的話音總是很簡短,卻也那樣和她從夕陽說到天氣再說到彆的。
她忘了設備到底調試了多久,隻記得她和裴卻待在傍晚的陽台,在日落的尾聲不約而同沉默下來,靜靜看著遠處的光沒入地平線。
日落是一個傷感,難過的詞。
那天她這樣對他說。
而她出國之前,看過的他的簽名,並不是這一句。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改的,又用了多久。
這一刻,趙霓夏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她每次看到日落時,那種無法形容的悵然和傷感,這瞬間一齊湧向了她。
[The sun has bee.]
裴卻這樣寫在簽名裡。
太陽落下了。
再沒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