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一時隻剩下他們清洗食材處理食材的動靜。
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提到他不愛吃甜的,現在提起她在國外學會做菜,無論是過去,現在,沒變的,變了的,好像都會讓他不太愉快。
趙霓夏突然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因為她清楚地意識到,讓他不愉快的這件事,這六年多,已經是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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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彆墅的第一晚,他們倆就吃了一頓格外安靜的晚餐。
餐後,按照導演組的任務要求,在客廳麵對麵坐下聊了一會。
趙霓夏試著提了幾件以前的事,裴卻的反應還算正常,但她總覺得,他的情緒有被飯前的對話影響。
導演組沒有硬性規定他們必須聊到幾點鐘,差不多九點過半,他們就結束這一part,各自回房。
往床頭一靠,趙霓夏坐著歇了會,在樓下錄製時一直沒怎麼看手機,微信裡積攢了不少來自周漣和肖晴晴的消息。
前者問她錄得怎麼樣,後者告訴她自己就在彆墅後的那一棟房子裡,有什麼需要隨時叫她。
各自回過他們,她起身去浴室洗漱。
站到鏡子前,趙霓夏將額前碎發用小發夾夾起,伸手打開水龍頭。
忽地,水流了沒幾秒,突然開始斷斷續續,她一愣,眼睜睜看著龍頭最後直接沒水了。
她站了會,去試了下淋浴頭,發現也一樣。
趙霓夏又下樓去看了看一層的衛生間,不知道是水管出了問題還是怎麼回事,連樓下這間也和她臥室一個情況。
上樓回房,她試著弄了一會還是不見好,沒辦法,拿起手機一邊給編導打電話,一邊往樓下走。
走到樓梯口,電話通了,她站定,告訴那邊臥室衛浴水壞了的事。
那邊立刻道:“我們馬上問問!”
隨即,她聽見編導組溝通的聲音,很快就答複她:“……好像是管道出問題了,我們已經打電話找人來修,等會就過來。”
“大概要多久?”
那邊又去問了,問過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跟她說:“現在馬上過來,大概也要兩個小時。要不這樣,趙老師你到我們這棟來?如果怕不方便的話,你可以去你助理房間用水。”
趙霓夏想了下覺得也可以:“那——”
話剛開口,身後響起腳步聲。
裴卻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她拿著手機回頭,頓了下,說:“浴室的水出問題了,我在跟編導說,叫人來修管道好像要兩個小時,他們那棟的水可以用,你要不要也……”
他道:“我房間的沒問題。”
“啊?”趙霓夏聽得一愣,她先入為主地認為他房間的應該也壞了,想說可以去攝製組那棟洗澡,聽到他這話一下不知道怎麼接。
“我剛打算洗澡。”裴卻說,“水沒問題。”
她怔愣間,手機那邊的編導聽見,接過話:“啊是這樣的趙老師,裴老師那個臥室,衛浴的管道是單獨一條,趙老師你臥室那個浴室的管道跟樓下衛生間是一起的。”
所以就是說,隻壞了她那邊那條。
“……啊,原來是這樣。”趙霓夏沒辦法了,隻能說她運氣不好,“那我現在過去……”
裴卻忽地又打斷她:“用我的浴室吧。”
她更愣了,詫異看向他,拒絕的話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他先開口:“這段和後麵的讓他們彆剪進去,掐掉彆播就好,我來跟她說。”
他朝她伸手,拿過她手機對那邊的編導道:“太晚了,天黑走過去不方便,她用我的浴室,後麵這段你們彆剪進去。”
那頭編導大概是應了,他把手機還給她,隻說:“我下樓待一會,四十分鐘夠不夠?”
趙霓夏有點反應不過來,滯頓點了下頭。
“那你去吧。”他說著,徑直朝樓下走。
裴卻的語氣很淡,也沒有多少情緒,但她仍是察覺出了幾分體貼。原本還覺得他因為飯前的對話正在不愉快,他突然又變得這麼好說話,她的感受更加複雜了起來。
回房拿上洗澡要用的東西,趙霓夏僵硬地進了他的臥室。
快步走進衛生間,一到洗臉台前,就見旁邊衣帽架上掛著一件灰色浴袍,明顯是裴卻自己帶來的,她沒敢多看,把東西放下。
哪怕肖晴晴念叨過她許多次“不夠精致”,這會趙霓夏也精致不起來了。
她洗得很快,總有種不自在的感覺,一想到這是他的浴室,雖然他還沒有使用,但她腦海裡就是控製不住地浮現出一些不太妙的記憶。
以前他們過夜的時候,大多是在酒店。
很偶爾,也有在浴室裡做過。
地板濕滑,站都站不穩,升騰的熱氣一下下撞向冰涼的牆麵,**全在熱水下被衝刷。
“……”
趙霓夏在升騰的白霧中吐了口氣,加快速度,速戰速決洗完出去。
回到房間,她給裴卻發消息。
看著編輯好的“我洗好了”幾個字,總感覺怪怪的,連忙把“洗”字刪掉。
趙霓夏:【我好了。】
半分鐘後,他回了句:【嗯。】
放下手機,趙霓夏坐在鏡子前用乾發帽擦頭發,她聽到裴卻上樓的聲音,而後是他回房關門的動靜。
擦了一會頭發,不知不覺又想起井佑說過的那些話。
她停下動作,對著鏡子呆了兩秒,猶豫片刻,放下乾發帽,拿起手機給他發消息:
【之前烈日官宣的事還沒謝謝你。】
停了停,她又道:
【謝謝你幫忙宣傳】
【但你其實不用那樣,雖然答應了導演,轉其他人也可以少被輿論波及一次】
【我心裡真的不想牽連你】
她想打抱歉,想起他說不想聽這兩個字,又把這一句刪掉。趙霓夏在對話框裡編輯“以後我儘量少給你添麻煩”,這一句還沒打完,他回了。
裴卻:【我已經答應上這個綜藝,被波及多一次少一次有什麼區彆】
有區彆的。
趙霓夏想跟他說,這不一樣。
她同意和他一起來這個節目,是因為那時候在Ann彭生日宴上,他說過這些年他總是被人翻當初的舊事,總是和她一塊被提起。
人都有一種窺私欲,越是遮掩的就越是好奇。
尤其是對他們這種站在聚光燈下的藝人。
所以她想,上這個節目,把大眾好奇的、想要窺探的都娛樂給他們看,往後再提起她和他,或許就會說“都一起上綜藝了,以前應該也沒什麼大事”,像這樣,將他們當成娛樂圈一段普通八卦。
他不再是被突然退圈的趙霓夏取關過的、和她BE了的裴卻。
擺脫那種隱秘刺激的感覺,在大眾的目光中,他說不定就能從這段捆綁中解放出來。
趙霓夏輕觸屏幕,打下幾個字,刪刪減減,沒等發出去。
那邊又跳出他的回複。
裴卻:【而且】
裴卻:【我答應的是給你宣傳,沒答應彆人】
……
關著門的浴室裡,氤氳熱氣還未散去。
裴卻發完消息,將手機收起。
他背靠著洗手台邊緣,伸手從一旁掛著的浴袍兜裡拿出煙,抽出一根點著,將煙盒和打火機隨意地放到一旁。
蒙了霧的鏡子照出他的背影,火光在他指間明滅閃爍,他抽著煙,另一手捏著一枚被她落在洗手台上的淺色發卡,指腹輕輕摩挲。
空氣中,是她洗完澡後留下的沐浴乳的香味,也是她身上的味道。
溫熱,濕潤,悶滯。
嚴絲合縫地緊緊將他包圍。
他吐了口煙氣。
在這個飄滿蒙白水霧的狹窄空間裡,在這陣潮濕香甜的熱氣中。
他靜靜地感受著,那股壓抑的、洶湧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