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發下被遮蓋住的耳朵都微微發起了熱。
時隔多年,是她有些跟不上這群CP粉了。
旁邊的工作人員不得不設置了幾次屏蔽詞彙,主持人也控場了好幾次,場麵才稍微緩和下來。
裴卻倒是鎮定自若,麵不改色,仿佛沒有看到那些彈幕一樣。
嗑的人太多,唯粉的言論完全被上頭的CP粉蓋過去,尤其這還是雙人直播,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CP粉專場,確實沒有給彆人留空間。
就連他們玩節目組改良創造的紙牌遊戲,麵對麵坐著,裴卻等她出牌時視線落在她臉上,都會被彈幕調侃,諸如“讓你打牌沒讓你看老婆”“老婆好看嗎”之類的言論層出不窮。
工作人員隻能眼疾手快把“老婆”兩個字也屏蔽了。
趙霓夏直播到後麵已經麻了,兩個小時的內容逐漸進入尾聲,她終於適應了這個氛圍。
最後一個環節,主持人說了一通總結的詞,讓大家多多關注《很久以後的這天》,開始結尾。
趙霓夏心裡鬆了口氣。
主持人正要把話題給到他們,旁邊遞東西過來的工作人員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水,水杯就放在她旁邊,幾個人下意識輕呼。
她還沒反應過來,水潑到她膝蓋之前,她身旁的裴卻已經傾身過來伸手接住了杯子,避了開。
杯子裡的水全倒在了他手掌上。
工作人員連忙關切:“……裴老師你沒事吧?!”
杯子裡的水是熱的,幾分鐘前才添了一次。
趙霓夏也嚇了一跳,下意識著急去握他的手臂:“沒事吧?!”
裴卻側眸朝她了一眼,她反應過來還在直播,鬆開他的手臂,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有沒有燙到?”
“沒事。”他把瓷杯放回原位,淡聲說,“不是很燙。”
但他的手掌分明燙紅了些。
突然的這個小插曲把人嚇了一跳,彈幕齊刷刷都在問有沒事。
主持人怕再出意外,連忙cue了一下結尾的流程,把直播關閉。
碰到水的工作人員忙不迭跟裴卻道歉。
“我沒事。”裴卻表情淡淡,隻說,“下次注意點,她腿上有傷。”
工作人員又和趙霓夏道不好意思。
直播結束,時間才到傍晚,裴卻還得去和其它嘉賓集合錄製剩下的遊戲環節。
他拒絕了工作人員擦藥的提議,隻看向趙霓夏,先攙她回房間。
趙霓夏被扶到床沿邊坐下,猶豫地看向他,“你的手……”
“沒事。”
裴卻讓她好好休息,走到門口,幫她把門關上,停了下,說,“我等會就回來。”
……
直播一結束,切片視頻火速就流傳開了。
除了那些嗑糖的小細節,最後那個裴卻接水杯的視頻被傳播和討論得最廣。
CP粉嗑生嗑死,各個娛樂公共組首頁都能看到各種“裴霓嗑死我了”的帖子。
不少路過的路人都忍不住下場嗑一口。
但嗑的人多了,自然也有另一種聲音。
幾個熱門的視頻下都有人在說嗑裴霓的是在嗑血糖,根本不在乎裴卻死活。
嗑糖的和罵嗑血糖的吵作一團。
【就要嗑就要嗑!管天管地管我嗑什麼cp?裴霓就是甜就是好嗑!少TM在這隨地大小爹!】
【嗑血糖的人真的沒有心,吸著裴卻的血滿足自己的欲|望,嗑這對cp的一個比一個賤】
【氣急敗壞跑來這裡砸場子是不是有毛病啊?看清楚這是裴霓視頻!圈地自萌還擋不住你們巡邏??有完沒完?!】
被高讚頂到上麵的一條嘲諷CP粉的內容說:
【裴卻被取關被BE你們嗑,裴卻手被燙傷你們還是嗑,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們能不能把裴卻當人?隻要有得嗑怎麼樣都行,他在你們眼裡隻是個工具吧??】
底下吵得不可開交。
隻有一層製止:
【各位裴霓姐妹不必跟她們吵,唯粉恨夏夏不是一天兩天了,說再多也沒用。她們跟一般唯粉恨CP還不太一樣,大家很難講得通的。】
有新入坑CP粉在下麵問:【哪裡不一樣?為什麼??】
那人科普道:【彆的唯粉恨cp是單純恨這個cp,小裴的唯粉恨裴霓是恨BE這件事。不是說她們支持小裴組cp,她們也不喜歡,但她們比彆家唯粉更多了一點是覺得夏夏當初退圈取關一係列操作傷害了小裴,所以更恨。就算撇開cp不提,單論友情的層麵,哪怕是提鐵三角,她們也恨。】
這一條引起了很多人留言。
前麵嘲諷的那位也回複了這個人:
【恨又怎麼樣?不能恨?你們愛嗑血糖是你們的事,我看到的就是她踐踏彆人的真誠,不把彆人當回事,肆無忌憚傷害彆人。我為什麼不能恨?是,裴卻是和她上了綜藝,他上是他的事,粉絲不綁架他,他同樣不能左右粉絲的想法,我們尊重他的選擇,跟我恨這個cp有關嗎?有些人我就是恨】
評論區吵吵嚷嚷,誰都說服不了誰。
趙霓夏一個人待在房間裡,靜靜地刷了會手機。不知是大數據的計算方式還是怎麼,她也被推送了切片視頻,同樣也看到了評論裡的言論。
她刷到這裡就停住了,看了許久,一直到屏幕暗下來才回過神。
那些話說的字字戳心,一下子讓她胸口堵上了一點什麼。
可她無從反駁。
那邊的遊戲環節還沒結束。
彆墅二樓就她一個人,靜悄悄的。
她把手機摁滅,望向窗外發了一會呆。
看了許久,思維飄遠,飄了很遠很遠,那股情緒還是沒有淡下去。
心裡空落落的,喉嚨好像卡住了,有種形容不出的感覺。
她忽然很想找個人傾訴。
重新拿起手機,翻了翻列表。
指尖停在葉萊的頭像上。
她抿了下唇,關了麥,避開鏡頭進了衛生間,關上門,靠著洗手台邊緣給葉萊打了個電話。
葉萊一接電話本還帶點玩笑之意,聽出她情緒不好,頓時收斂了嬉笑語氣,認真陪她聊了很久。
聊到後麵,不由也歎氣。
“你有沒有發現,在遇到和裴卻有關的事情時,你整個人都很在意也很不對勁。”
葉萊默了默,輕聲說。
“以前你爸那邊的傻叉,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在你麵前說什麼做什麼,你從來都是直接懟回對方的臉上,根本不會被影響。”
“但是一遇到和裴卻有關的事情你就……很黏糊糊。”
“我不知道是你心裡覺得對他有愧疚還是,”
葉萊停了一下,“……你也明白,你們關係確實不單純。”
“說真的,你要我給建議,我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說。我隻能講,有的時候,你真的不要去想那麼多。”
趙霓夏沉默沒說話。
葉萊沉默了一會,又道:“你在國外這幾年我們見得挺多了,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太開心,整個人的狀態都是壓著的。我以前真的沒見過你心事這麼重的樣子……你媽真的是有點牛,精神壓迫有一手。”
她難得有這樣正經的時刻,但字字句句都是作為朋友的真心。
“我不知道怎麼幫你梳理你和裴卻的這些事,但是你彆給自己那麼大壓力。你想做什麼就做,你想說什麼就說。有的話你沒法說,那就說能說的。沒有那麼複雜。”
她放柔了語氣,“放輕鬆一點,我希望你能開心。”
……
遊戲環節一直到天擦黑才結束。
這一天的晚飯不用聚在一起吃,節目組會送到嘉賓們各自的住所。
裴卻錄製完就回來了,趙霓夏正在廚房倒水。
他打了聲招呼,上樓稍作休整,幾分鐘後重新下來。
她還端著杯子站在那。
裴卻走進來,拿起杯子,站在她身旁也倒了杯水。
料理台前安靜無話。
見她半天沒反應,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在想什麼?”
趙霓夏回過神,看向他,搖頭,“沒事。”
他凝眸看了看她,沒說話。
水倒好,誰都沒走。
裴卻默了兩秒,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她抬眸,慢了半拍,點頭,“好。”
裴卻倒了幾碟果乾,端到客廳床邊的小桌上。
趙霓夏和他麵對麵坐下。
兩個人一邊喝水,一邊吃果乾。
裴卻坐得比她略高,打量她一會,正要說話。
她忽地抬眸,對他道:“裴卻。”
“……嗯?”
“我剛剛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錄先導片單人采訪的時候,節目組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們問我,我們認識的這些年,最遺憾的是什麼。”
裴卻不防她突然提起這個,頓了一瞬。
她輕聲說:“當時我沒有答,現在我想回答。”
客廳裡的空氣靜下來。
窗外,傍晚的光幽暗,屋裡的暖黃和外間形成對比。
裴卻似乎察覺到她想說什麼,微蹙了下眉,製止:“你……”
“我想回答。”
趙霓夏沒讓他說完,迎上他的目光沒有閃躲。
屋子裡鏡頭開著,他們身上的麥也開著。
她說的話會被錄到,這一段會被拍下。
播出後可能會被人惡意解讀,被嘲諷。
就像他這些年被人和她一起提起時那樣。
他也說過不喜歡聽,但她還是想說。
葉萊說得對。
有的話說不了,那就說能說的。
他被加諸的這些,由她開始,本就該由她收場。
趙霓夏認真地看著他。
“我最遺憾的是,離開那天沒能和你好好告彆。”
走得那樣匆忙。
結束得那樣不體麵。
難堪又潦草地給了個結尾。
沒能打上一個電話,見上一麵。
讓你被非議了這麼多年。
始終被定格在那張照片裡。
那樣衝動又魯莽地,讓你被留在了那一天。
“……我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