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當晚,覽眾和裴卻工作室在提前公告的時間,發出了長文回應。
長文內容很詳細,從裴卻被領養開始說,對幾個大眾關注的重點都做出了解答,絲毫沒有避重就輕。
文裡寫道,裴卻在九歲時被領養,養母去世後,養父破產酗酒,初中就已經不再管他。他沒有繼承養父任何一分財產,從法律上來說並沒有償還養父債務的義務,但他不僅承擔了養父破產的債務,還支付了當時重傷的所有民工們的經濟補償。
初中時裴卻為了養活自己不得半工半讀,所以無法完全兼顧學業,但在進入覽眾當練習生後,在公司的幫助下還是考上了大學,入行的幾年裡一邊工作一邊讀完了書。
當初工地事故的原因與卷款跑路一事也不存在關聯,他的養父沒有從當初的工程中拿到一分錢,裴卻本人也並未從中受益分毫,沒有躺在任何人的悲劇苦難上吸過血。
澄清的內容裡附上了詳儘的各種材料圖片,領養證書、償還債務的證明、給受傷民工們彙款的憑證、學位證、還有練習生時期他次次第一的考評圖……所有證據都明明白白地擺了出來。
網友頭一次見這麼實誠的澄清,被震驚得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回過神後,圍攻他的那些輿論節奏立時被翻轉過來。
【臥槽???裴卻是被收養的這都說出來了?!這麼一看那他養父的事情跟他真的沒什麼關係啊……收養他到初中又不管,初中才十三四歲吧,那麼小就要自己打工養活自己,難怪不上晚自習,不翹晚自習哪有時間打工掙錢?彆人都在教室裡上課他在擔心下一頓飯的著落,md,不是粉都要憐愛了】
【不僅毫無怨言還了養父的債,還承擔了不是他責任的民工們的賠償……這真的已經夠了吧?爆料一出來輿論就瘋狂圍攻他,說背後沒有推手誰信呐??那些蜂擁而上的各家粉絲真的好難看,就好像盯了那麼久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可以把他拉下神壇,說真的人家哪怕過得再苦出身再底層也比你們這些躲在陰溝裡的蛆好得多】
【草草草草草!!!我恨死這個世界了我真的恨不得把所有逼他說出這些話逼他把傷口剝出來給人看的賤種全部創死!!!所有圍攻他的賤人你們不得好亖!!我草你們全家!!!!!】
【下場瘋狂踩他的對家狗比雜種下賤玩意你們有什麼資格罵他?滾啊都給我滾!!!再到他的廣場微博評論撒野來一個撕碎一個!帶粉籍下場的彆怪我們拿你正主團建,掛黑這套沒用,裴粉今天就發瘋了!!踩裴卻一句下次我們就當麵anti你正主一回!讓你也嘗嘗自家正主被捅刀子挖開傷疤血淋淋給人看的滋味!!!】
【黑料一出來就覺得不對勁,現在證據都擺在這了,不知道那些叫囂的人認不認字?笑死人了,娛樂公司不推次次考評第一的練習生推誰啊?推爆料裡嫉妒得眼紅發酸的小人嗎?出身不好又礙著誰了?出身不好的人是不配活了嗎?他過得苦生活閱曆多,所以他演戲塑造人物的時候有血有肉,那些連人物都理解不了的傻逼流量的粉絲有什麼臉說人家?活該人家拿影帝,你們正主一輩子都夠不著】
……
這份澄清回應掀起了第二波輿論,對於網上各路吃瓜網友來說,算是十分重量級的料了。
到這個地步,等於把彆人的傷疤扒開湊近看,很多不是粉絲的路人不免也覺得難受,立場和情緒都倒向了裴卻。
覽眾動作十分快,在這樣的條件下,迅速把澄清鋪開,場麵很快被控製住。
……
關於裴卻的這一事件,事態在幾天內平息了下來。
已經沒有人再提所謂“黑料”,期間有不死心的黑子還在嘴賤拿著他被收養這點嘲諷他是貨真實價真孤兒,不等裴粉下場,網友輿論就先一步把黑子罵到被學校記過處分,不得不滑跪道歉的地步。
趙霓夏在劇組的拍攝恢複了常態,前幾日懸著的心,終於安穩落回了肚子裡。
很快就是裴卻說要來探班看她的日子。
探班這件事,她提前跟導演程梵說了一聲,本來還擔心程梵身上藝術氣息太重,會介意裴卻最近在輿論風口浪尖上影響到劇組工作。
不想才一說,程梵立刻表示出了十二萬分的歡迎:“來來來,讓他來!他之前拍的好幾部作品我都有看過,不過一直沒見過他本人……他哪天來啊?我來做東招待!”
他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和裴卻好好聊聊探討電影藝術的架勢,讓趙霓夏哭笑不得地放下了心。
裴卻到的那天,晴空萬裡無雲。
他提前安排了車子和司機,從市裡機場出來後一路坐車來橫店,沒有去酒店入住,直接開到了片場。
趙霓夏連著兩天晚上都在廢棄宮牆頭上拍夜話的文戲,收到他抵達的消息時,身體不是很舒適——走路的步子有點小彆扭。
因為要坐在宮牆圍欄上,置景太高,她和對戲的演員身上都吊了威亞以免摔落下去,拍攝過程中上去下來都是用威亞吊。
這天白天又拍了一場在男配府上屋頂對談的戲,快一天時間,來來回回被吊起放到屋頂又吊下來,大腿根部兩邊都被磨紅破了皮,一陣陣地發疼。
礙於在片場不好處理,她勉強壓下,若無其事地去接他。
裴卻的車停在劇組入口處,從車上下來,一身黑色工裝長褲配黑色朋克T恤,戴著帽子,耳骨上一枚銀色錐形耳釘。
黑色的質感特彆襯他,配上耳釘冷光,五官線條的淩厲撲麵而來,整個人高挑又英俊。
趙霓夏和他許久沒見,距離綜藝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看著眼前出現的他的身影,忽然有點不敢靠近。
天在頭頂藍得過分刺目。
她恍神了片刻,感受到他看來的視線,立刻上前迎上他。
“你行李呢?在車上?”
“嗯。”他說,“沒帶很多東西。”
“我還有一兩場戲才能收工,我先帶你去見我們導演。”
“好。”
趙霓夏帶著他朝裡走,他走在她身邊,兩個人在燥熱的空氣裡安靜下來。
那種緊張感似乎又來了。
好久沒有見,他一出現,存在感變得更強烈,周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被模糊了下去。
他忽地道:“我來你不高興嗎?”
她頓了下,說:“……沒有。”
是高興的。
她想起這段時間的聯係,想起夜裡的那些電話,想到說過的想他的那些話。那一點點不自在又變成了熟悉的熱意。
微風拂過,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再多說什麼。
往前走了幾步,趙霓夏神遊天外,半途扯到磨破的傷口,步伐歪了一下。
裴卻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問:“腳弄傷了?”
“……”
她赧然,隻說,“沒事。”
他的手掌溫熱,直到她站穩才緩緩收回。
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帶著他去見導演。
程梵對裴卻的到來很是高興,一見麵就十分熱情地和他聊起來。其它在片場的演員們聞訊,也紛紛過來打招呼。
趙霓夏後麵還有一兩場戲,休息了不一會就上場。
裴卻和程梵一起待在鏡頭後看,她這兩條拍得還挺順利,一次就過了。
等到趙霓夏被威亞吊下來,裴卻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好似額外多注意了一下她的步伐。她佯裝無事,撐到收工。
程梵晚上還要執導夜戲,抽不出時間,做東招待裴卻的事隻能留待第二天。
他們倆便一道坐車回了酒店,他的行李也先推進了她的房間。
很快,和周漣一輛車回來的肖晴晴過來敲門,把訂好的晚餐和給裴卻辦理好的入住房卡以及幫她買的擦傷口的藥一齊送來。
把晚餐拎到茶幾上,趙霓夏把房卡放在一旁,手機上立刻就收到周漣的消息。
周漣:【悠著點,還在劇組。】
“……”
她回了他一個表情包。
屋裡電視開著,音量調得比較小。
裴卻在茶幾旁叫了她一聲,趙霓夏連忙收起手機,走過去坐到另一側。
兩人盤腿坐在乾淨的地毯上吃晚飯。
肖晴晴送來的晚餐裡放了便利店買的喝的,有水有飲料。吃完收拾好桌麵,她挑了兩罐果汁味的氣泡水,遞給他一瓶。
屋裡的燈關了,隻留下不那麼亮的壁燈,電視調到了電影頻道,正放著一部老片。
趙霓夏和他一起坐在沙發上,捧著味道清新的氣泡水小口小口地喝。
屏幕光偏藍。
看了會電影,裴卻握著偏細長的易拉罐,忽地問她:“你一定要坐那麼遠嗎?”
她頓了下看向他,又看向他們之間隔著的距離。
可能是之前錄節目,去他家還有他來她家時留下的後遺症,那會他們待在客廳沙發上,都是一人一角,各自偏安一隅。
在這私人的獨處空間裡,他突然提出對距離的疑問和希望靠近的潛台詞。
趙霓夏默了片刻,沒有作聲,到底還是坐過去了一些。
雖然仍然隔著一點距離,但兩個人都在沙發中間。
安靜了一會。
趙霓夏看著屏幕,主動打破沉默:“這部電影你看過嗎?”
他道:“沒有。”
她指了指其中一個前輩:“這個老師蠻厲害的,我有看過他彆的作品。”
“嗯。”
“我以前出通告的時候遇到過他一次,他人還挺好,那次……”
她就著這個話題和他聊,隻是還沒說完,裴卻忽然插話:“我今晚可以住這麼?”
她怔了一下。
他聲音有點低,但字句分明,清晰得她想當成錯覺都不行。
趙霓夏微愣地看著他。
裴卻也側頭看她,眼眸深深,照映出幾許屏幕幽暗的藍光。
“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