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走了,你在看什麼?”
高燕臨走的時候喊了楚千尋一把。
“誒,來了。”
楚千尋忍不住回頭望了幾眼,那些散在地上的沙子已經不見痕跡,她心中一直想一個人。
但身後隻有靜逸幽暗地森林,層層疊疊的樹冠,靜默地回望自己,看不見那個想象中的身影。
城外的高階聖徒們的大戰對春城內底層居民的生活似乎沒帶來什麼影響,
葉裴天的鞋子踩在街口的泥濘中,停住了腳步,
嘈雜的人聲,擁擠的街道,讓他心底微微有些不安,他扯了扯臉上的黑色口罩,不知道自己的心底湧動著的情緒是煩躁還是畏懼。
走進接踵摩肩的人群中。一個個鮮活的人體從他身邊擦過,使他的呼吸有些加快,
這裡的氣味很渾濁。
一種混雜著包子的香氣,煤爐的臭味,和人體的汗味的氣息飄散在空中。
離開人類生活很久的大魔王一步步走著,覺得自己似乎也慢慢恢複了一點活著的氣息。
他好像回到很多年前,雖然那時候的生活也不是太好,父親的漠視,繼母的排斥,弟弟的針對時常令他痛苦。
但那時候他也時常這樣蹲在街道上,聽著這樣的聲音,聞著這樣的味道。
當時魔種還不曾降臨,沒有無處不在的魔物,身邊的人類也都還像是人,不會像惡魔一般猙獰著把他扯入黑暗的深淵,自己的雙手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染滿鮮血。
葉裴天避開了人群密集的街道,繞進了人流稀少巷子,繞了很遠的路,在不知不覺中,又來到了那棟筒子樓的樓下。
他抬起頭,遠遠看著其中的一扇窗戶。
那個窗戶口種著幾盆綠色的植物,有一個西紅柿紅了,隱隱約約地在綠葉後露出一點惹人喜愛的紅色。
他在那裡站了很久,窗戶突然被推開,
葉裴天覺得自己心臟怦怦跳動了起來,
那個人探出半個身體,一手拿著半塊褐色的黑餅啃著,另外一手持著花灑澆花。她半長的頭發剛剛洗過,濕漉漉掛在耳朵後麵,臉洗得乾乾淨淨的,有一種和平日不一樣的氣息。
楚千尋開心地摸了摸紅彤彤的西紅柿。
又熟了,今天就把它吃了吧。
在那一刻,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一顆綠色的梧桐樹下,蕩蕩地微風卷過一縷黃沙,那裡空無一人。
是錯覺吧,
怎麼最近總是疑神疑鬼的。
楚千尋笑了一下。
春城之中最臟亂無序的街區,名為黑街。
這一片縱橫交錯的街區中,有一條城鎮的內河穿過。
說是河其實也不過比水溝略寬一點,這條內河從基礎建設毫無規劃的基地內至西向東橫穿而過,席卷著上遊丟棄的各種廢棄物滾滾流到下遊的黑街時,水麵已經漆黑一片臟得沒法看了。
故而周邊這一圈的街區伴著這條黑河得了黑街之名。
一張破爛的木椅在水麵上浮浮沉沉,慢悠悠順流飄下。一隻黑色的烏鴉停在了椅背上,轉著眼睛看了半晌,發出難聽的一聲鳴叫,張開翅膀撲哧撲哧飛走了。
無人的河提上坐著一個穿著兜帽t恤的男人,他身材消瘦,雙腿修長,微微佝僂著脊背,沉默地看著流動的黑色水麵。
夕陽緩緩下沉,它像一位吝嗇的商人,終於肯在黑夜降臨之前舍得給這片昏暗的水麵施舍上一點點細碎的光澤。
光影變幻,河水流逝,
坐在堤岸上的那個年輕人卻一動也沒有動過,他不知道在這個位置坐了多久。似乎是一個清閒到了無所事事地步的人。
“站住,小兔崽子彆跑!”
“爺爺我今天就不信抓不住你這個小賊!”
喧鬨聲打破了這裡的寧靜,一個小小的身影炮彈般從附近的斜坡上直衝下來,他的身後三四名大漢怒罵著緊追不舍。
小男孩頭也不回,向身後的地麵丟了兩塊小小的三角錐,那兩個不起眼的黑色三角錐落在巷子口的兩側,瞬間機巧地變化形態,一端深深紮入地麵,頂部的一角射出一條彼此連接的黑色線條。黑線繃緊,將一路衝過來的三個追兵一起絆倒在地,
男人們從高處衝勢太快,被絆得接連滾了數圈,一時爬不起身。
小男孩轉過身來,指著倒地的幾人哈哈大笑,“你爸爸我不過拿了你們一塊黑餅,就瘋狗一樣追了我幾條街,這下知道爸爸的厲害了吧?”
他這裡正得意著,沒見到倒在地上的一個獨眼男人,悄悄把自己的手指插入了地麵。男孩腳邊的草地上生長出一條細細的藤蔓,悄悄爬上了他的腳麵,趁他不備一瞬間捆住了他的雙腳。
這個“獨眼”是一位擁有植物係異能的低階聖徒。
小男孩的臉色變了,他想跑卻一下倒在了地上。
摔得鼻青臉腫的男人們爬起身來,把那個十歲不到的小偷按在了地上,毫不留情地一頓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