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裴天走得很快，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笑的小醜，逃一般地離開了熱鬨繁華的春之城。
他的耳邊仿佛還能聽見那種驚恐地咒罵聲。
“惡魔，殺人的惡魔。”
“滾，滾出我們的城鎮。”
“魔鬼，人魔，為什麼要來到這裡。”
葉裴天把蒼白的指關節搓得生疼。
他的體內仿佛有流不完的血液，不斷地滴落在地上，在他迅速移動的身後留下一串長長的血腳印。
在他的身後，隱隱約約跟著幾個貪婪的窺視者，那些人自以為隱蔽了行蹤，遠遠墜著在他身後，甚至搶奪起了那些遺留在地麵的血液。
葉裴天懶得搭理這些螻蟻，他隻想隻想快一點回到沙漠中的城堡裡去，那裡好安靜，靜逸得讓人心安。
不像這裡這樣充滿各種令他厭惡的煩躁雜音。
他的腳踏上了沙漠，身後那些煩人的聲音終於漸漸消失。誰也不敢在一片沙漠上招惹或是跟蹤他這位黃沙帝王。
葉裴天走了很久，來到了荒蕪人煙的沙漠中心。
今夜的月光很亮，冷冰冰地散落在連綿的沙丘。銀白的沙粒被微風吹動，在起伏的沙地上蕩漾起一層層細細的波紋。
他伸出了他搖搖欲墜的手臂。
大地開始晃動，沙漠中拱起了一個巨大的沙丘，流沙紛紛滾落，一座被掩埋在地底的城堡慢慢從砂礫中升起。
它在月光中顯現，附蓋其上的沙粒如水流一般迅速地流走，展露出了一整座乾乾淨淨的沙堡。
在過去的漫長歲月中，他日複一日地獨自待在這個黃沙砌成的囚籠中。這是人魔的囚籠，也是最讓他最安心的軀殼。
葉裴天伸出手，扶住城堡的門檻，身軀晃了晃，
身後又傳來了一陣輕微細碎的腳步身。
總有那種不知死活的貪婪者，要把性命送到他的手中來。
葉裴天冷笑著側過臉。
濃稠的血液從頭頂上流下，滑過了眼簾，透過那血流的縫隙，他突然看見了荒漠的邊緣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一個在他記憶中出現無數次的臉。
那人似乎也有些被發現了的緊張。
二人隔著一片荒蕪的砂礫，搖搖相望。
不知道為什麼，葉裴天心裡突然就湧起一股委屈。
被同類驅逐，被無數人掠奪了身軀血肉的時候，他麻木的心甚至都沒有升起過的委屈之情，就在此刻突然洶湧地湧上心頭。
葉裴天一言不發地彆回臉去，推開了城堡的大門，沾滿血跡的手扶著黃沙砌成的牆壁，一步步地走進昏暗的城堡。他像一隻傷痕累累的野獸，在走回到自己的巢穴。但他的精神卻緊繃著，豎著耳朵聽身後那道細細的腳步聲。
那個聲音沒有遠離，在小心地向著這裡一點點的靠近。
他不知道自己該歡喜還是該拒絕，心中的那根弦就鬆了，身軀晃了晃，終於倒下地去。
身後響起一股疾風浮動的聲音，一張柔軟的手掌，及時接住了他倒下的身軀。
有人接住了他失血過多的身軀，把他抱了起來。
他在混沌中感到了是曾經那個令他安心的懷抱，因此放任自己的意識流散，不再爭起放抗。
這座城堡像是一個巨大而堅硬的外殼，用來收藏他柔軟又殘破的□□。是他無數次受傷之後，獨自舔著傷口的巢穴。他從沒有讓任何一個生物進入過這裡。
此刻有人打開了這座堅硬的外殼，肆意地抱出了其中傷痕累累的他，把他柔弱又可憐的模樣就這樣地暴露在她溫和的目光中。
葉裴天閉上了眼，感到那人把他一路帶上樓，放在沙石砌成的冰冷堅硬的床上。
她的腳步離開，很快又跑了回來，不知道去哪裡找來的柔軟的被褥，用那些溫暖的東西圍住了自己冰涼的身軀。
葉裴天不記得自己的城堡裡有這樣的東西。
他的臉轉向牆壁，餘光隱約看見一個人的身影，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那個人找到了存儲的水和一些麻布，開始手腳麻利地處理他身上的傷口。
“有藥品嗎？”那個聲音在問。
魔鬼需要什麼藥劑，這裡從來都沒有藥品。
那柔軟溫熱的手掌接觸到他額頭冰涼的肌膚。
因為貪念這一點溫度。他滯留在了人類的世界。
葉裴天閉上眼，眼前混亂地交錯著一張張麵孔，朋友，店鋪的老板，得到他恩惠的孩子，白發蒼蒼的老人……那些笑著招呼，滿麵感激的麵孔，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無一不是變成厭惡又畏懼的模樣。
“殺人的魔鬼。”
“彆靠近他。”
“人魔，來我們春城有什麼企圖！”
那些聖徒的麵目猙獰，眼中閃著貪婪的光，卻又帶著對他的深深畏懼。
他厭惡那種目光，為了讓那種眼神消失，他已經把自己化身為魔。
永遠獨自待在這樣死一般寂靜的地方，才是自己這個魔鬼應有的待遇，就不應該愚蠢地靠近人類所在世界。
葉裴天把臉轉向了牆壁，“離開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個人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走吧，我什麼也不需要，讓我個人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