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曲起一隻腳,一手托著腮,笑盈盈地從高處看著孔浩波,
“小妍的異能和等階無關,隻有在精神上真正強大的人,才有可能破開這個空間。像你這樣在溫室裡被保護著長大的花朵,沒有我的引路,大概隻能永遠地留在這裡。”
“你是什麼人”孔浩波抽出隨身佩劍,繃緊身體戒備。
“哎呀,你特意來找我,竟然連我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你們的會長顧正青沒有告訴你嗎”那個男人挑了挑眉,帶著點寬容的笑,他翻看著手中的一本記錄本,“你看,記錄得這麼詳細,連怎麼找到這間地下室都寫得一清二楚呢。”
孔浩波認出了那是他們隊長劉和正一直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的同伴在哪了你把他們怎麼樣了”
“你知不知道,褻瀆者的巢穴中,常常會出現一隻女王般的存在。它可以誘導被圈養在其中的人類魔化,讓人類成為和他們相同的褻瀆者”男人答非所問,
他隨手撕碎了筆記本,把紙頁的碎片散在空中,“後來有一天,神愛發現了人類中竟然也有類似的異能者存在。那個人就是我。他們囚禁了我,利用我把一個個人類的身體魔化,製造出強大的戰爭兵器。”
所以,神愛因為曾經囚禁了這個男人,才能夠煉製出半魔化的士兵孔浩波心中大吃一驚。
“既然你們這麼想得到這份異能,我就讓你們如願以償。”
男人哈哈一笑,轉動了一下他那白皙修長的手指,他那白皙的手腕處裂開了一道傷口,黑色的液體從中流了出來,漫過蒼白的肌膚,染黑了整張手掌,那黑色的血液不斷滴落在地麵。
大地湧動開裂,呼應著鑽出無數黑色的半凝膠狀的液體,那些液體像觸手一樣不斷湧出地麵,舉起一個被束住手腳的人類,將他舉上半空中。
正是孔浩波小隊的隊長,劉和正。
此刻的劉和正神情呆滯,雙目圓睜望著天空,張著口,無數黑色的液體正湧入他的口中,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咯咯聲。
他的後背和四肢都開始生長出尖利的魔軀,那是已經開始魔化的像征。
“住手你對他做了什麼”孔浩波目眥欲裂,長劍亮起衝天火焰,巨大的火焰劍光劈向對麵的敵人。
“那麼生氣乾什麼”那個男人從岩石上躍起,避開了攻擊,“他不就是想找到這份異能嗎我就讓他好好品嘗一下被強製魔化的滋味啊。”
他的臉冷了下來,“這不過是我們所有人都體驗過的痛苦。”
孔浩波迅速衝上前,揮劍劈斷那些凝膠狀的觸手,接住了從空中跌落的劉和正。
“殺殺了我,老孔,我忍受不,痛苦快。殺了我。”劉和正神情扭曲,額頭青筋暴出,身體骨骼咯吱咯吱在變化,肌膚開裂,伴隨著大量鮮血的流出,他的身軀不顧他的痛苦,正在不斷長出屬於魔物的鋒利鱗甲。
“劉叔,你撐著點,劉叔”孔浩波拚命喊他。
但很快,他手中的同伴不再掙紮,癱軟下去。
“這麼快就死了,真是沒用。看來沒有聖血的配合治療,大部分的人還是撐不過這一關啊。”男人蹲在另外一塊石頭上,帶著點遺憾看著死去的人。
孔浩波抬起赤紅的雙目,狠狠看向他。
楚千尋聽見地底傳來一聲巨大的轟鳴,一根根衝天的火柱穿透地麵,連接著天際漫天燃燒起來。
“是孔浩波的異能”她看向窗外。
就在離此棟大樓不遠的位置,大地被火焰衝開,露出了地底彆有洞天的地下室,在那裡麵有赤紅的烈焰熊熊噴薄而出,顯然在發生著激烈的戰鬥。
大樓受到了戰鬥的波及,玻璃碎了一地,牆體開裂,屋頂崩塌,地麵隨之劇烈震動搖晃。
居住在這棟大樓行動不便的半魔化者,一時間有數人被壓倒在了坍塌的牆壁或是家具之下。
頭上長著銀色長角的男孩從椅子上跳下來,用他的角去撬一麵倒塌的牆麵,想要將壓在底下的一個女孩拖出來。
丹琴不顧樓道的震動,奔上前去幫忙。她並不是異能者,隻能用薄弱的肩膀撐起一點那堵沉重的牆壁。
“快,把花花拉出來。”她隻能寄希望於那個年幼的孩子。
即便是村子裡這些孩子的親人,都不願意接近他們,丹琴心中不指望那兩個帶著野心前來的外來者會來幫忙。
但有一隻手臂很快撐住了她肩上的牆壁,緩緩將那堵沉重的牆體撐起。
“我撐著,你把人拖出來。”
楚千尋用上了人這個稱呼。如果這些外觀發生了一些變化的人類就不能稱之為人,那他們這些體內寄居著魔種的聖徒也一樣不能稱之為人。
葉裴天雙手按著地麵,很快整棟樓梯的搖動停止並穩固下來。
“我出去看一眼,千尋,你留下來幫忙。”
楚千尋點了點頭,葉裴天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窗口。
幫忙著將那些行動不便,身軀卻異常龐大的人移動到了院子裡安全的地方,即便是楚千尋都也累得喘氣。
丹琴看著那火光衝天之處,深深擰緊繡眉,合起雙手在荒草地上祈禱,“萬能的神,請原諒他們,給他們以慈悲的救贖。他們隻是無法忘記心中的仇恨,以至於找不到歸途。”
“我說你這麼相信神,你們所崇拜的那些神靈,你真的有見過他出現或者展示過神跡嗎”楚千尋坐在地上問,“你看我們累得半死,也沒見他幫個忙。”
“神雖然不輕易降臨人間,但我知道他是必定存在的。他存在於我的心中和天地中。”丹琴看著楚千尋,她心中很感激這個幫了所有人的女孩,說得話也就多了些,“有了神的存在,我才有祈禱的方向,才知道怎麼贖罪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你要贖什麼罪那個阿曉到底是誰”
丹琴低垂下眼睫,“阿曉,他已經徹底變了,不再是曾經的那個阿曉。”
在那道裂開的地縫中,凝膠狀的黑色觸手,緊緊捆束住了傷痕累累的孔浩波。
“乾得不錯,在最後竟然能破開小妍的領域界限,”那個男人依舊坐在廢墟的一塊石頭上,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不過已經晚了,你的同伴都落進了我的手中。你一個人又還能怎麼樣呢”
孔浩波咬緊牙關,拚命掙紮,不讓那些沿著脖頸爬上來的黑色血液鑽入自己的口中。
人麵鳥身的小妍出現在男人的身後,用翅膀扶住了他的後背。
“不用擔心,小妍,我的身體還可以再撐一會。”男人拍了拍少女的翅膀,低聲說了一句。
但他很快抬起頭來,看見了出現在不遠處的葉裴天。
“林非,快逃。你不是這個人的對手。”孔浩波口中嗆出鮮血,勉強掙紮著喊了一聲,他喉嚨迅速被黑色的觸手死死掐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坐在地麵的男人站身來,看了許久葉裴天,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是裴天,我一直在等你。裴天。”他麵色興奮,胸膛微微起伏,“有了你的加入,我們終於可以向那些仇人複仇可以讓這世間所有的人,都嘗一嘗我們所受的痛苦。”
葉裴天同樣看著他,緩緩喊出他的名字,“阿曉。”
“是的,是我,”阿曉向前走了兩步,向葉裴天伸出手,“裴天,有了你的聖血,我們可以合力製造出大量的半魔化之人。然後一起向整個世界討回公道。”
葉裴天緊皺著雙眉“你這樣做,和他們那些人又有什麼不同”
“裴天,你在說什麼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曾經受過的屈辱,我們發誓要報的仇”阿曉脖頸的青筋動了動,抬起手看著自己肌膚蒼白的手指,“我們應該剝落那些人的皮,把他們全泡在腐臭的水中,讓他們活也活不了,死又死不得。”
葉裴天看著眼前的朋友,在那雙瘋狂的眼睛中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他緩緩開口“神愛,我會親手覆滅。但我不可能和他們一樣,用我曾經痛恨的方式去傷害其他無辜的人。”
阿曉笑了起來,他的笑容看起來甚至有些溫柔,好像不過是在和朋友傾訴著心中理想,
“你錯了,我們應該讓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嘗到那種被折磨的滋味,憑什麼他們就能活得那樣幸福而我們就這樣被天地不容讓所有人一起沉淪進地獄,我們才能不這麼的痛苦,對不對,裴天”
葉裴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那隻手上曾經也染滿鮮血,“阿曉,我也曾經和你一樣,瘋狂地痛恨這個世界,想殺死所有的人。但我最終發現,殺戮並不能真正平息我心中的恨,殺死的敵人越多,心中的那份空洞反而越大。”
“在殺戮中,唯一得到的隻有更加的痛苦和麻木,永遠也無法讓自己從痛苦中解脫。”
阿曉那張興奮的麵孔慢慢冷卻下來,“你變了。我一直以為你會是最理解我的夥伴。”
葉裴天抿住了嘴,他知道,他們已經說服不了彼此。
他不由回想起當年被囚禁在鵝城的夜晚,這個朋友隔著牆壁時常安慰他,和他開著玩笑,告訴他獲得自由之後,要過怎麼樣的生活。
但經曆了這麼多年非人的折磨,當年那位心存善念的少年或許已經不複存在。
“阿曉,我們遭遇了多年的痛苦,方才得到了自由,如果你把曾經的仇恨加諸給全世界的人,那麼你會發現,自己永遠也得不到快樂和自由,自己將永遠親手把自己鎖在那黑暗的地獄不得解脫。”
“哈”阿曉抬起眉頭,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胸口,“你說什麼快樂解脫我們這種人還配有快樂嗎我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對我來說隻有敵人無儘的血,才能讓我有一點活著的感覺。”
“你變了,裴天。你已經不是從前的你,我對你很失望。”他沉下臉來,眼睛露出陰森森的目光,“到底是為什麼讓你說得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