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心誌堅定,雖然第一個郎中費了好久功夫沒能拔出病牙害他白疼了一遭,但他深知病根不除隻會越來越疼的道理,發了一通脾氣後,挑了第二個郎中上。
這時候能夠留在燕王府待命的,全是平城數一數二的郎中,醫術隻在伯仲之間。
然而第二個郎中也沒能拔掉燕王的牙,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王爺,通常此類難拔的牙,牙根都是彎的,強行拔出更加危險,您還是繼續喝湯藥,再忍忍吧!”
反正他是真的不敢拔了,就沒見過這麼頑固的牙齒。牙病又不是拔掉牙馬上就好了,弄不好後麵會引發更嚴重的病,燕王真出事,他們全家的腦袋都保不住。他寧可被王爺怒罵庸醫,也不敢再試了。
燕王滿身虛汗地躺在床上,疼歸疼,氣歸氣,理智還在。
他也覺得,拔牙這條路行不通。
“都退下吧。”燕王閉上眼睛,這會兒誰都不想見。
眾人依次離開。
到了殿外,魏暘背著眾人,做了一個拭淚的動作,魏昳見了,也抽了兩聲:“若我能代父王受這番苦該多好,看父王疼成那樣,我,我……”
魏昡、魏暻也都紅了眼圈。
徐王妃掃了五兄弟一眼,發現隻有魏曕還是平時那副清冷的表情,不過,人倒是跟著王爺一起瘦了。
“好了,你們該當差的當差,該讀書的讀書,先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每日早晚過來請個安,便是儘孝了。王爺雖然病了,但燕地不能出亂子,關鍵時刻,你們要替王爺分憂。”
五兄弟齊聲道是。
.
今日燕王要拔牙,王府裡所有人都盼著結果。
即便殷蕙已經知道燕王這次拔牙會失敗,仍然忍不住抱有一絲希望,她都能重生一次,或許哪個郎中突然有如神助,真就替袁道清立了這份功勞呢?
可惜,待魏曕回來,看到他沉重的神色,殷蕙便明白,這事還得袁道清來。
她囑咐周叔務必在二月中旬將袁道清帶到平城,算算日子,袁道清應該已經到了。
河間府離平城不是很遠,如果殷蕙有心讓袁道清早到,交待周叔一聲就是。可她不能,她必須等待最合適的時間,否則燕王剛疼她就舉薦袁道清,未免過於巧合。等平城的郎中都輪番上場卻無可奈之時,她再舉薦,既容易得到燕王的信任給袁道清施展醫術的機會,又不會惹人懷疑。
她考慮的周全,隻是要讓燕王多吃幾天苦了,可這幾天,與前世的那兩個月相比,又算什麼。
殷蕙這般勸慰自己不必內疚。
然而內疚還是冒了出來,夜裡甚至做了噩夢,夢見公爹發現了她刻意推延袁道清進平城的時間,責怪她讓他白白受了多日苦,便降下責罰,也要拔掉她的牙。
夢裡的她被人按在椅子上,眼看郎中拿著大鉗子一步步靠近,殷蕙猛地醒來,卻見旁邊有團黑影,嚇得她往裡麵一縮。
“做噩夢了?”魏曕問。
他已經醒了一會兒了,被她的夢囈吵醒的,她好像非常恐懼,可魏曕聽說這種情況不能隨便叫醒人,便沒有動手。
原來是他。
熟悉的聲音讓殷蕙慢慢冷靜下來,她摸摸臉,是濕的。
魏曕突然下了床。
很快,外麵亮了一盞燈,昏暗的燈光彌漫過來。
殷蕙坐起來,正拿帕子擦汗的時候,魏曕回來了,遞過來一條擰得半乾的巾子,還是熱的。
“謝謝您。”殷蕙接過巾子,一手撩起背後的長發,將脖子臉全部擦了一遍。
魏曕坐在旁邊,等她擦得差不多了,問:“夢見什麼了?”
從她含糊不清的夢囈裡,他分辨出“父王”、“饒”、“不”幾個字眼。
殷蕙苦笑道:“我夢見我也牙疼了,父王請了郎中為我拔牙,我不敢,父王就讓人按著我。”
魏曕就想到了父王拔牙時的那畫麵,彆說她一個女子,他在旁邊看著都頭皮發麻。
她一定非常關心父王,才會做這種夢。
“郎中重新替父王配了藥方,興許管用,你不用擔心。”
“嗯,您也是,您最近都瘦了。”
“睡吧,不早了。”
.
二月十九,周叔終於遞了信進來。
信上說,他的嶽父牙疼一直不見好,平城的郎中們開的藥方都不管用,他心疼嶽父一把年紀還要遭這份罪,便四處打聽,後來從一個過路商人口中聽說河間府靜海縣有位叫袁道清的名醫,尤其擅長治牙,周叔就立即派人去請袁道清。四日前,袁道清終於到了,當日就給老爺子拔了牙,隻是後麵還要小心養護幾日,他不敢放人。
周叔還說,他也聽聞了王爺牙疼難愈一事,他覺得袁道清是個人物,但又不敢隨便舉薦,請夫人斟酌。
這信的內容,也是殷蕙提前交待周叔如此寫的,防的是信被旁人提前看了,如果周叔寫實話,譬如隻是一句“袁道清已到”,旁人定會懷疑殷蕙早就知曉了袁道清這號人物。
傍晚魏曕回來,先去探望父王,結果燕王誰都不想見,他走到勤政殿後殿門口就被海公公用手勢打發走了。
牽掛父王的身體,魏曕也沒了吃晚飯的胃口,一個人待在書房,連兒子都沒去看。
殷蕙等不到他來後院,隻好來前院找他。
“爺,夫人來了。”安順兒守在書房門前,請殷蕙稍等,他揚聲通傳道。
魏曕抬頭:“何事?”
他很煩,如果殷氏是來送飯的,那真是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