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好奇地看著殷蓉。
殷蓉走到她身邊坐下,拉起殷蕙一隻手放到自己腿上,目光複雜地道:“阿蕙,姐姐以前做了不少錯事,就不一一提了,總之姐姐已經知錯了,不求你能原諒我,隻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殷蕙剛要開口,殷蓉搖搖頭,噓了一聲:“時間有限,你聽姐姐說就好。你肯定奇怪我怎麼突然變了吧,其實是咱們家商量過繼閬哥兒的時候,我爹我娘明明很生氣,可哥哥不知跟他們說了什麼,他們立即不氣了,也不再反對這事。偏偏,哥哥開口前,將我攆了出去,我察覺後追問他們,他們一個都肯不告訴我。”
“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阿蕙,咱們姐妹是一樣的,彆看我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但我同樣也是外人,一個要嫁出去的外人,一個沒資格摻和殷家家產之爭的外人。”
說到這裡,殷蓉眼角流下淚來。
殷蕙聽呆了,也看呆了。
殷蓉及時擦掉眼淚,免得壞了自己的妝容,她垂著眼,拍拍殷蕙的手道:“我也不恨他們,隻恨先前太傻,天天與你攀比計較。阿蕙,你住在王府,我這一嫁恐怕也再難回趟平城,你我姐妹今日一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姐姐希望你看在咱們同命相連的份上,摒棄前嫌,好歹與我書信來往,彆真斷了姐妹間的情分。”
殷蕙聽到這裡,終於聽明白了。
殷蓉看似真摯的悔過與道彆裡,其實還是帶著目的,也就是與她保持書信往來。一旦殷蕙真的認可了姐妹感情,再輕信殷蓉在信裡展現出的虛情假意,將來殷蓉若有所求,她能拒絕?更甚者,憑借這些書信,殷蓉就能在夫家站穩腳跟,耀武揚威。
二叔二嬸的所作所為可能真的寒了殷蓉的心,殷蓉意識到她出嫁後就再也指望不上娘家幫襯她什麼,便來拉攏自己。
“好,姐姐若想我,隨時寫信就是。”殷蕙笑著應道。
手長在殷蓉身上,她要給自己寫信,殷蕙攔也攔不住,至於回不回,那就看她的心情了。
真把自己當親戚的人,遇到難處,殷蕙能幫就幫,像二叔這一家隻想利用她的,殷蕙也沒那麼傻,割肉喂狼。
外麵傳來喧嘩,第一波親戚到了。
殷蕙抽回自己的手,示意殷蓉快坐到床上去。
來人乃殷家同族的女眷,殷蕙也認得的,見麵便笑著聊了起來。
她做殷家二小姐時就受族人追捧,此時成了燕王的兒媳,族人對她越發恭敬奉承起來,這就導致,後麵到來的女眷,明明是來替殷蓉送嫁的,卻都圍著殷蕙打起轉來,賀喜隻成了附帶。
殷蓉坐在床上,將這人情冷暖看得清清楚楚,她心裡嫉恨,卻也慶幸自己走對了一步。
祖父給她的嫁妝雖然沒有給殷蕙的多,卻足夠她穿金戴銀一輩子,所以她不缺錢,隻缺貴戚靠山。
爹娘要她嫁給官員,為的是靠她,能讓她靠的,隻有殷蕙與燕王府。
隻希望自己今日的表現能挽回殷蕙對她的姐妹情,將來她才好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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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時已到,新郎來迎親了。
殷蕙與幾位族裡的老太太們一起待在新房,等著新郎官過來請人。
官戶人家成親有一番規矩,平民百姓家裡,新郎官得連闖三關,最後親自來新房,接新娘子出去。
新房外麵,年輕的姑娘們嬌笑著出題刁難蔣維幀。
殷蕙坐在客座主位,聽到一道清潤的男聲,文質彬彬的。
過了會兒,少女們放了新郎官進來。
殷家的門頂不低,但新郎官還是低頭進來的,這個頭,竟不輸魏曕,等蔣維幀抬起頭露出正臉,殷蕙身邊的幾個老太太都讚許地點起頭來,誇讚不止。
殷蕙也覺得蔣維幀長得不錯,氣度自然不能跟皇子龍孫比,但如果將殷聞叫過來,寒門出身的蔣維幀反而要勝出一籌,好似一根筆挺的綠竹,自有文人傲骨。
按照正常的步驟,蔣維幀可以直接迎走新娘子了。
不過,屋裡還坐著殷蕙這個貴客。
有個族人老太太便對蔣維幀道:“大姑爺過來,這位是咱們殷家的二小姐、燕王府的三夫人,等你跟蓉丫頭回門時,三夫人沒空再過來,你先見個禮吧。”
蔣維幀飛快地看眼殷蕙,再守禮地垂下,靠近一步,微笑著朝殷蕙行禮:“方禮見過夫人。”
方禮是他的字。
殷蕙客氣道:“姐夫不必多禮,我隻這一位姐姐,還望你照顧好她。”
蔣維幀鄭重道是。
族人老太太看殷蕙的眼色,叫他去接殷蓉。
自此之後,蔣維幀再也沒有往殷蕙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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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殷家這邊還有一場晚宴,熱熱鬨鬨的。
燕王府澄心堂,少了殷蕙,飯桌上冷清了不少。
衡哥兒被乳母放到餐椅上,看看爹爹,腦袋瓜便往內室那邊望,覺得娘親就在裡麵。
魏曕默默看著。
乳母柔聲哄道:“娘親去曾外祖父家喝喜酒了,明天才回來呢。”
衡哥兒仍然對著屋裡喊娘。
乳母趕緊把小家夥的飯端上來,這招好使,終於轉移了衡哥兒的注意力。
然而吃完晚飯,衡哥兒就又要找娘,一副隨時都要哭鬨的模樣。
魏曕叫乳母退下,他抱著衡哥兒去澄心堂的小花園散步。
衡哥兒以前最喜歡這樣了,今晚卻興致不高,蔫蔫地趴在爹爹肩頭。
突然,小家夥高興地喊了聲娘。
魏曕猛地轉身,卻見銀盞拿著一隻香囊從樹影後走了出來,緊張道:“三爺,晚上蚊蟲多,乳母叫我送這個過來。”
不是娘親,衡哥兒嘟起嘴。
魏曕亦臉色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