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罷罷手,“你且去吧。”
溫茶卻是沒動,道:“有幾件事情,還想請教住持。”
“施主請說。”
“前些年,出現過一種名為水猴的河怪,主持可知道,這水猴究竟緣何而來?”
住持有些詫異這個問題,麵上卻依舊慈和,解釋道:“這便是邪祟的一種,死在水中之人,靈魂若生貪妄,貪妄即為怨氣,生起害人之心,如害死無辜之人,便會化作不人不鬼的邪祟,此邪祟不人不鬼,隻能依靠食生肉吸人血吃人內臟為生,麵目醜陋,作惡多端,死後會化為一灘臭水,灰飛湮滅,世稱水猴。”
“若是靈魂並無害人之心,又當如何?可會去轉世投胎?”
“非也,死在水中之人,若無機緣,靈魂便會一直停留在水裡,偶有能力出眾者離開了水麵,也會很快回到死去的地方,無法掙脫。”
“那他們如何轉世投胎?”
“這便要看他們的機緣了。”住持微微輕歎:“若是機緣巧合,有了功德,便可入輪回,否則,隻能成為孤魂野鬼。”
“沒有其他法子?”
“法子?”住持思索片刻,搖搖頭,“倒是有其他法子,不過法子太過陰損,世間所知甚少,並不提倡。”
想來這法子應該十分棘手。
溫茶沒有細問究竟是什麼辦法,說了另一件事:“住持可知這附近有地方叫水苑居?”
住持握著佛珠的手一頓,這個問題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道:“施主如何會問這個問題?”
溫茶:“做夢時夢到了,卻不知地方,想到主持,便隨口一說罷了。”
住持目光凝落在她身上,見她眉目天真,恍若真的隻是好奇後,才道:“這個地方,貧僧所知不多,傳承下來的異誌中偶有提及,應當是千年前,一位皇子的舊宅。”
溫茶仍舊沒有細問,她愣了片刻,又對住持施了一禮,道:“多謝主持解惑,小女子告辭了。”
住持還禮後,溫茶牽著陸真的手慢慢往外走,走到一半,住持又叫住她:“施主身上功德無量,本應是身處高位,貴不可言之人,便是半路出了岔子也應當大富大貴,鵷動鸞飛,貧僧不知施主究竟如何會投身此處,不過一切因緣而生,自有其存在的道理,施主且放寬心,保重身體。”
溫茶沒有回頭,道了聲謝,拉著陸真下了寺廟。
回屋之後,溫茶將那串佛珠放在了陸真的枕邊。
當夜就做了一場夢。
她夢見嵐清孤零零站在水邊,一身湖綠色長袍,上麵綴著絲縷白花,很是昳麗,他長發及腰,廣袖低垂,麵色蒼白而瘦削,一雙狹長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她,眉眼清澈,眼角妖冶,宛若水中精怪,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譎。
他朝著她伸出手,手指纖長脆弱,仿若一折就碎,好看的眼睛裡盛滿了數不儘的哀傷,仿佛春日被雨打散的海棠,他說:“我不想離開你……”
他的聲音低進了塵埃裡,淅淅瀝瀝,卻沒有開出一朵溫暖的茶花。
溫茶醒過來,外麵下了很大的雪,靜謐裡,她聽見大雪壓斷樹枝的聲音,腐朽蒼老,一地寒霜,屋裡的火爐,怎麼也推不散滿室陰寒。
她披上外袍起身,推開屋門,厚重的積雪,觸目冰冷,讓她想起好幾年前的那個夏夜,她轉身碰到少年冰冷的胸膛,那感覺真冷啊,比最冷的冬天還冷,她那時多嫌棄啊,碰過後再不想碰第二次。
可現在,歲暮天寒,瑞雪豐年,她站在原地伸出手,喊一聲,“那就彆離開啊。”
也再找不回她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