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衡的動作才一頓,仿佛才終於清醒,轉過頭看阮恬。
她靠在牆邊,外衣淩亂,裡麵襯衣的領口已經被撕開。表情茫然,畏縮地縮成一團,完全沒有出聲,隻有眼淚默默地流出。
好像是被嚇狠了。
陳昱衡朝她走過來,彎腰俯身在她麵前半跪下,柔和了表情。“阮恬……”他低聲的、沙啞地說,“怎麼了?是我來遲了,彆哭,彆哭啊。”
他看她還是不說話,似乎有些發抖,無論他怎麼哄,她就是不開口。他也沒有辦法,隻能直接將她抱進了懷裡。
阮恬在他懷裡,才真正的哭出來。這個不算熟悉的的懷抱,帶著他身上淡淡的煙味,此刻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能抵擋一切的災難。在他破開一切,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仿佛心裡有什麼東西,終於徹底的消融了。
她的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袖,哭得像孩子那樣,毫不克製。
李涵見狀終於鬆了口氣,叫跟著來的人把這些人圍起來,都控製住。
媽的,一會兒整死這幫人。
申光看著這種情況更是自責,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草率才發生的。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陳昱衡和阮恬。陳昱衡就是這時候暴怒嗬斥他,他都要覺得好受一點,可是他沒有,陳昱衡看都沒有看他。
陳昱衡沒有說話,實際上他這時候什麼都說不出來。他隻是任她抱著自己哭,任她發泄自己的情緒。
直到阮恬終於不哭了,他將她抱起,先放在了外麵的椅子上坐著。他看著她許久,又想了想,脫下身上寬大的外套,套在她身上,把拉鏈從底拉到頭,柔聲告訴她:“坐在這裡,等我一下。”這裡麵的情況還需要處理。
他的衣服有他身上的味道,柔軟的衣物,可卻像是一道盔甲,將她緊緊護住。
這邊的動靜太大,可能是終於讓人察覺了。ktv那邊的後門打開了,裡麵的音樂泄露出來,吵鬨宣沸。有個男人從裡麵走出來,身後跟著好幾個保安,披著件薄大衣外套,叼著煙,驚訝地看著陳昱衡說:“陳昱衡,你特麼怎麼在這兒,剛聽到有人在這邊打架,我還說是誰呢!我報警了。不礙事吧?”
此人是跟陳昱衡一個圈長大的沈瑞。
陳昱衡走過去說:“在這兒處理點事——你叫你保安,在那兒守著,彆讓人過來了。”
沈瑞給保安使了個眼色示意去,隨後往屋子裡看了眼,就看到躺在地上那人的慘狀……血都流到了地板上,這程度,那絕對是重傷了。“靠,他怎麼惹到你了?”誰這麼沒眼色,敢招惹陳昱衡。他練武有十多年,下手非常狠,打死人也有可能,又有家中勢力撐腰,簡直是為所欲為。陳小公子的名聲,這些人沒聽過?
他看了看旁邊坐著的,被裹在陳昱衡的衣服裡的阮恬,纖細的姑娘,一張足以讓人驚豔的小臉,隻是臉色蒼白,淚痕未乾。一語不發,雖然聽到了動靜,卻沒有抬頭看過他。恐怕就是陳昱衡發飆動怒的原因,他問:“這小姑娘是誰?”
陳昱衡道:“你他媽問題怎麼這麼多。”
沈瑞又走進去,見到屋子裡圍著七八個混混的那群人,驚訝:“你連你五叔的人都借過來了。”
被圍住的混混聽到他的話,已是渾身發抖。
陳昱衡,也就是陳家小公子,五叔——是人稱的五爺。那是上頭都要怕的人。
他們為了上頭的吩咐,不敢動申光,抓了個女的。卻沒想這女的,比申光還要重要千百倍,竟然讓陳家小公子,帶著五爺的人,直接把他們一鍋端了!
之前也不過就是打了個電話而已!
這群人心裡突然有所預感,今天就算活著出去,也彆想在江城混了!
跟著陳昱衡來的人並沒有管沈瑞,而是走出來低聲問陳昱衡:“陳少,這些人您打算怎麼處理?”
“能下手多狠就多狠。”陳昱衡淡淡說,“再打電話給五叔,以後這些人再出現在江城的地界上,見一次就廢隻手。”阮恬在旁,頭一次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她知道他背景不簡單,但看那些人畢恭畢敬,就知道隻會比她想的更不簡單。但這時候,她也不在意這個了。
她聽到門關了,裡麵傳來慘叫聲,她不想知道裡麵發生了些什麼事,她真的不想,她累了。
在陳昱衡的人結束毆打不久後,警車終於趕到了現場。
呼嘯地來了三四輛警車,把所有人都帶回了警局,包括已經昏迷不醒的頭目。
阮恬作為受害者,被單獨安排做了筆錄,女警察溫柔地問了她經過之後,給她倒了杯熱水。握著熱水,阮恬已經漸漸好起來了,她的心理調節能力很強,更何況,其實也隻是受了驚嚇,沒有實質性的受到什麼傷害。
她出來坐在公共椅上,此刻才覺得自己全身被溫暖、光明所包圍。一切的黑暗、慌張都已經離她遠去了。
此時已是深夜淩晨,警察對其他人的審問還沒完,主犯重傷昏迷,早送醫院搶救了,問不出什麼,從犯都鼻青臉腫,畏畏縮縮地不怎麼敢說話。而陳昱衡,他顯然是情況最為複雜的,雖然是救了受害者,但也把主犯打成了重傷。事實情況是什麼樣還很難說清楚,必須要留待觀察。李涵和申光則是不怎麼想開口。
倒是自我舉薦,強烈要求,一定要跟過來當目擊證人的沈瑞,一張嘴叭叭的說個不停。
“老哥我不騙你,我這弟弟,從來根正苗紅!……尋釁滋事?那不存在的,都是這群人犯事兒!”
“把人打昏迷?那是你們不知道這幫人之前有多過分!而且我弟弟打的時候不多,主要是他自己腦袋磕到了椅子上。”
警察在那兒查電腦:“不對,這有案底啊。”
沈瑞一愣,繼續說:“案底?不可能的,我弟弟怎麼會有案底呢!”
“我是說你有案底,三年前,你被人告過性騷擾。”查資料的警察支過頭來,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有案底,跟當事人有關係,你不能做目擊證人!”
沈瑞聽到這裡,隻能聳聳肩,一副‘你說什麼都好’的表情。
阮恬往後看去,陳昱衡單獨在一個審訊室,沉默地坐著,她向他走過去。
陳昱衡抬頭看到她站在門口。
燈光籠罩著她,她眉眼清麗,素淨纖細。她正看著他,這一刻,陳昱衡好像從她的眼睛裡感受到了什麼,但又好像星光一般,一閃即逝。她走了進來,坐在了他旁邊。
“你好些了嗎?”陳昱衡先開口問她,“你手上的傷?”
阮恬點頭,其實也隻是撞淤青而已,塗一點藥膏就行,現在已經沒事了。
“你剛才不應該下這麼重的手。”阮恬說。“真把他打死了,監獄就在向你招手了。不是為他說什麼……而是你不值得。”
“我就後悔剛才沒打死他。”陳昱衡淡淡地說,他的神情閃過一絲暴戾。緊接著又無所謂地說,“彆擔心我了,人民警察不會冤枉無辜的,調查清楚了,他們就會放我走的。”
他轉過頭,阮恬才看到他額頭的傷。剛才人太多,她還沒注意到,某個小混混無意打的那一棍,其實很重,他眼角淤青嚴重,還有擦傷的痕跡。
這是因為她才有的傷,而且還傷在臉上。
他之前,從來沒有在臉上受傷過。
阮恬心中突然有所觸動,她伸出手,沿著他的側臉摸向他的傷口邊緣,說:“你受傷了。”
她的指頭軟軟的,手指觸到了他臉上微熱的皮膚,帶起一陣酥麻的觸感。
陳昱衡突然間不敢動。
明明強吻都強吻過了,可是這一刻,他心跳驟然快了起來。生怕會嚇得她縮回去,所以才不敢動。像是養了許久,終於肯來親近他的貓咪,貓咪高傲冷漠,而現在,終於願意來親近一下他了。決計不敢隨便抱它。
阮恬又遲疑地問,“有沒有很痛?”
她抬起眼眸對他對視的時候,阮恬才發現他的眼神早已變了。
他看著她,緊緊地盯著她。屋內的空氣好像都變熱了起來。一種說不出來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流淌。
阮恬突然有些不敢看,她撤回了手,垂下頭。想了想從她的外套口袋裡,翻出了一枚創可貼。
阮恬看著這枚創可貼,還猶豫了一下。因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有沒有過期。
陳昱衡已經看著她,開口說話了:“你要給我的貼嗎?”
阮恬心想,既然他都要求了,那就貼吧,創可貼過期應該也能用吧。
阮恬點點頭,小心撕開白色外包裝,兩側的透明帶。為了貼得更好,她自然是湊得近了一些。
陳昱衡垂下眼就能看到她根根清晰卷翹的睫毛,紅潤的臉頰。她離自己太近,呼吸所帶有的綿長和甜美,幾乎能與他共享。
他覺得喉嚨裡有些莫名的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