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東說完就先走了,留阮恬一個人想了許久。
這個大老板,是不是陳昱衡一個很重要的人,或者就是他家裡出事了?
可究竟是什麼事,讓他高考也不來,甚至都不再聯係他們任何一個人呢?
阮恬並不知道。
她正準備上樓,突然聽到手機響了。
她接起手機,發現是個不認識的陌生號碼。陌生號碼她一般是不接的,但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有斷,她才接起來喂了一聲:“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微弱的電流聲,甚至是輕微的呼吸聲。但是沒有人說話。
阮恬突然想到了什麼,心中一動,低聲問:“陳昱衡?”
那邊還是沒有說話,阮恬就淡淡道:“既然你不講話,那就掛了吧。”
她正要按掛斷,那邊終於開口了:“……阮恬。”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
“你究竟怎麼了?”阮恬追問,“你到底在哪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回過頭。”他說。
阮恬回頭,發現一輛車停在背後,是一輛黑色的Benz,天色太暗,再加上這車是黑色的,她都沒注意到它停在這裡。
阮恬掛斷電話走過去,打開車門,撲麵而來一股煙味。他坐在外側,長腿跨出,穿著一身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裝,白襯衣。襯衣領口鬆開,他的鎖骨非常漂亮。她從沒見過他穿這樣的正式,竟然非常的帥。
十多天不見他,他似乎瘦了一些,但高大的他仍然塞滿了副駕座。
“你究竟……”在阮恬要問他什麼的時候,他突然一伸手,將阮恬拉入車內,緊緊地抱著她,關上了車門。
他沉重的呼吸聲在她耳畔,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然後吻她的眉眼,她的臉頰。
阮恬本來想推開他,但是熾熱的吻不斷地印在她的臉頰上,想到他這樣的異常,她也就放鬆了,任他抱著親。甚至用手反摟住了他的肩膀。
但沒多久,他的呼吸漸粗。
盛夏的時節,阮恬出門隻穿了T恤和半身裙,薄薄的一層布料,少女的身體柔軟得不可思議,帶著特有的馨香,更何況她還乖順地靠著他,任他親。兩個人呆在狹小的車內,誰能受得了這樣的誘惑。
阮恬很快感覺到坐著的大腿滾燙起來,他的手也越發用力。
但是很快,他就放開了她,不再親她,但仍然讓她坐在大腿上,抱著她。
“阮恬……”陳昱衡抬起她的臉,在車燈下看著她明淨的麵容,低啞地說,“你現在要答應了,你必須要答應了。”
她答應過他的。
阮恬先沒有回答他,他就是摳字眼,她如果不是答應他,會坐在他懷裡任他親麼。
“究竟怎麼了,你為什麼沒有參加高考,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阮恬先問他,“而且沒來參加高考,為什麼不打電話說一聲?”
陳昱衡沉默,那種沉默很難說清楚意味,阮恬隻覺得他十幾天之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之前他是少年,現在,他似乎學到了什麼或者經曆了什麼,整個人開始變得成熟,或者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東西。
“是我父親出事了,在美國被槍擊。”陳昱衡淡淡說,“得知出事,五叔帶著我連夜飛美國。我也根本不敢給你打電話,那種環境下……在美國熬了十天,等著老頭脫離危險期。然後國內公司又亂了,五叔在美國走不開身,隻能我隻身回國處理。被那幫孫子算計……我本來,是不應該來見你的……”
但是,他又是真的很想來見她。知道那些事,他就更想來見她。
一看他的模樣,阮恬就知道,他這些天少不了苦難。
槍擊?這種隻會在電視裡聽到的陌生詞彙,對阮恬來說實在是太遙遠。
“美國的槍支管製的確不嚴,但你父親……”阮恬想了想問,“他是遭遇什麼意外了嗎?還是被人算計了?”
阮恬經常在電視裡,看到美國有持槍傷人案。反社會人格,經常持槍在校園報複。
陳昱衡並不想給阮恬講這些事,因為她不應該聽。她就應該是活在這樣歲月靜好的環境裡,一步步地完成她輝煌的人生,她也許未來會成為大企業高管,也許會成為科學家,醫生,她想成為什麼都行,都是那樣的美好。
所以他並沒有說,隻是道:“其實我一度很希望我的父親死。”
阮恬很是驚訝,但她仍然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但這個時候他又閉上了眼睛,繼續說:“當年,如果不是他在外麵有彆的女人,我母親也不會患上抑鬱症,然後自殺。”
“他跪在我母親的靈前,跪了三天三夜,我外公都沒有原諒他。我外公氣得打他,抽斷了幾根木棍,他一聲不吭。”陳昱衡緩緩睜開眼,好像看到年幼時的那些畫麵。“我是被我外公養大的,所以從小就恨他。”
“可是當他躺在手術台上,當我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我才知道,他再怎麼樣都是我的父親,為我撐了這麼多年的風雨。彆人都能恨他,但是我不能。他如果死了,這一攤爛攤子,我無力收拾……”
阮恬隻聽到他喃喃地說話,她知道他不是要告訴她什麼,他隻是想說罷了。也許這些天,他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聽他說這些話。
他看到父親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應該是非常傷心的吧。
阮恬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像在安撫一個小孩子。
陳昱衡回過頭,看著她笑了:“我沒事,他現在也脫離危險期了,隻是一時半會兒沒好罷了。不過……”他頓了頓,“對不起,我恐怕,不能繼續讀大學了。”
阮恬輕輕道:“你當然讀不了,你高考零分,你還記得嗎?”
陳昱衡將她按在自己懷裡:“不過我會直接去北京的分公司,我爹正想開拓西北市場。所以你也彆想逃開我,我會一直跟著你的。許恒的事,彆以為我不知道。想趁老子不在趁虛而入,我弄死他。”
阮恬瞪他:“你是流氓嗎?”什麼弄不弄死的,他當他是誰!
陳昱衡看著她生氣的時候,動人的模樣,生動的眉眼,又忍不住低頭吻她:“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女朋友,等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我就帶你去領證,那就是合法的。你身邊的男性,我都有資格進行合法驅散。”
阮恬想推開他,她答應了麼,他就這麼霸道決定了。
可是他不要她推開,反而將她抱得緊緊的。阮恬最後無力了,聽著他胸膛裡跳動的心跳,最後還是靠著他。
“那在此之前,我還有個事告訴你。”阮恬說,“學校給了我二十多萬的獎金,我正好可以還你的錢。你記得,把你的銀行卡號發我。”
“我不要!”陳昱衡道,像個孩子一樣的語氣。
“可我一定要還。”阮恬說,“你不要,那剛才你說的就不算數了。”
阮恬覺得,平等的愛情應該建立在平等的關係上,欠他的錢她是肯定要還的。
陳昱衡反問:“那我剛才說的話,真的算數了?”
阮恬無言良久,他真的很固執於一個答案啊:“除非你讓我還錢。”
“好吧。”他很勉強的語氣,“那能不能隻還十萬,另外十萬,你用彆的抵給我,親吻擁抱都行的。”
阮恬打他:“抵什麼抵!”沒見過這樣的,被人還錢還一副嫌棄不肯要的姿態!還敢調戲她!
陳昱衡知道自己媳婦這是表麵冷淡,內心非常潑辣。他笑著截住她的拳:“你彆打了啊,不是我怕痛,是怕你手痛!”
他雖然不是肌肉漢。但是每一寸肌肉都是堅硬的,練過的。痛的自然是她的手。
阮恬也知道,但她還是氣不過,她靠著他的胸膛,從車前窗看著星空,覺得生活的一切都在最美好的狀態。母親沒事了,學業有成,還有個人抱著她,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保護她。
城市裡,很難再看到這樣的星空了。
“我喜歡星星。”阮恬突然說,“我想看銀河,想看宇宙蒼穹。我想成為一名天文學家。”
“嗯哼。”陳昱衡說,“你喜歡就好,成為什麼不重要——不過天文學家是不是挺窮的啊?”
“嗯,所以我也糾結。”阮恬說,“其實我也愛錢,或者乾脆隻做個天文愛好者好了。”
陳昱衡覺得她好可愛,忍不住低頭,親吻她的發心:“那你要不要去旅遊,我帶你去南半球看銀河?”
阮恬搖了搖頭,她想了很久才說:“現在又不急。”
反正未來的日子還很長,她有很多的時間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兩人靜靜坐著的時候,阮恬的手機又響了。
阮恬接起來,是母親見她長久地沒回去,問問她遇到什麼事了。
阮恬坐直了身體,低聲說:“媽媽,我跟一個同學在一起……他來找我有點事。嗯,沒什麼重要的,我馬上就上來了。”
兩人離得很近,陳昱衡都能聽到電話裡的阮母講話:“……你同學來就叫上來呀,是不是小茉莉啊?”
高考過後,莫麗經常來她家玩,阮母很喜歡莫麗。
陳昱衡放輕呼吸,不敢發出聲音。聽到她說:“不是,是彆人。”但是被母親再三追問,她不得已地隻能說,“是我們班的男同學陳昱衡,他來問我誌願報考的事。”
陳昱衡笑了,被阮恬瞪了一眼,拳頭抵住嘴怕笑出聲。
“是他啊!”阮母很高興的樣子,並不疑彆的,“快叫他上來坐坐吧,哎呀,人家上次幫我們這麼大的忙,早該請他過來了。你這孩子,人家來你怎麼不請人家上來!”
阮母從阮父那裡知道,陳昱衡在她生病住院的時候,曾經幫助過她籌集治療費用。
“不用了媽媽,他馬上就要,他……”可是阮恬還沒說完,那邊就掛了。
阮恬無語地看著他:“你先走吧,我跟我媽說你執意不上去就行。”
“那可不行。”陳昱衡打開了副駕駛上的鏡子,把自己的襯衣整理好,“我得去見見丈母娘,她老人家親自發話了。”
“丈什麼丈,”阮恬把他的鏡子關上,“你趕緊回去,彆胡鬨了!”
雖然已經結束了高考,並且考取了非常不錯的成績,但阮恬並不覺得,她現在帶著個自稱是男朋友的人回去,阮母會高興。
但陳昱衡哪裡會聽,他拉著阮恬下車,問她:“你這附近,哪裡有禮品店的?”
阮恬無語地看著他。
“總得帶點東西上去,空著手不好看。”陳昱衡說,“你父親喝不喝酒的,飛天茅台行麼?”
“你彆鬨了行嗎?”阮恬隻是說。她拉著他,苦苦哀求,“真彆去,你快回去吧,你不是偷跑出來的麼?你家那邊說不定已經在找你了,趕緊回去吧。”
陳昱衡凝視她一會兒,低聲說:“要我不上去,你得做點彆的。”
阮恬看著他,他這是無理取鬨。
他卻不肯放棄,淡淡說:“你明白的,我就不多說了。”
阮恬低低地歎氣,她真是欠了他的。她隻能直起身,然後捧住了他的臉。看著他形狀好看的薄唇,過了很久,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碰了一下,兩下。
“這樣,好了麼?”她的臉上也染上一絲薄紅,眼眸倒映著他的樣子,比平時更多一分顏色。
陳昱衡忍不住,低頭再度吻住她。他的吻與她不同,那就真的是強勢的,掠奪的,她無力反抗的,直到他放開她的嘴唇。
他抱著她許久不動,她輕輕掙紮,他就說:“還是不想放你上去……”
阮恬一歎,想了想說:“那……再五分鐘。”
陳昱衡嗯了一聲,抱著她,靠在她肩上閉上眼。不一會兒傳來他平緩的呼吸聲,原來是累極睡著了。
阮恬隻能苦笑,拿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一會兒再回去的短信,任他抱著自己睡覺。
畢竟他睡得這樣好,阮恬也不忍吵醒他。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是十多天來,陳昱衡睡得第一天好覺。
他夢到陽光正好,夢到鮮花盛放,夢到一座雪白的莊園,而她就在這座莊園裡,養了許多的鮮花,帶著一個年幼的孩子在花叢裡玩耍。他仔細地看,仔細地看。那個孩子竟然是他,小時候的模樣。
他安心地微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