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清意識到,他不能去醫院。
他感到很疼,全身撕裂一般地疼,這一股疼痛下,他甚至無法暈過去。
不對,是不能暈過去。
他的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汗水,極致的痛苦令人崩潰,與此同時,這種疼痛也能強迫人冷靜。
現在的他,不能去醫院。
那麼……
他應該怎麼做?
他想到了地下室。
對,現在他應該要做的是,去地下室。
他並無法確定,他現在是否是在經曆帝國鮮少有的例子,過晚分化,他現在知道的是,以防萬一,他必須進入地下室。
他站起身,他感覺他的身體在渴望水,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水。
除了對水的渴望外,還有來自雙腿的極致痛苦。
他朝著門口踏出兩步,又倒下,那一股疼痛讓他一時之間竟站不穩身體。
深吸一口氣,他強忍住疼痛。
滴答滴答,汗水順著他的身體落在地麵。
七月中旬的天氣悶熱無比,他忍著劇痛朝著門口走了幾步,雙足就好像是在刀尖上步行,每走一步路都是酷刑,地麵上流下一滴滴的汗水。
他終於打開了房間門。
他現在位於兩個分界點。
一方麵是來源於身體的渴望,他想進入浴室,他想打開花灑,他想浸泡於浴缸,將身體沒入水中。
另一方來自於理智的告知,下樓梯,進入地下室,將自己鎖入冰冷的金屬空間。
那個他過去充滿了好奇,卻本能抗拒的金屬空間。
本能與理智劇烈拉扯,他手扶著牆壁支撐身軀,忍住源自於靈魂深處的欲·望,朝著地下室的方向靠近。
而這個時候,他甚至還不確認,容煙柔是否仍舊保留著他進入地下室的權限。
從二樓到地下室,這個距離其實非常短暫,但是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這個距離是如此漫長。
當他扶著樓梯把手下樓時,他無數次懷疑,他是否會摔倒在台階上。
終於,他走到了地下室。
他回頭,昏黃燈光的照射下,他看到的是從上彌漫至下方的水漬。
又轉過頭,看向冰冷的金屬門。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貼在門上。
金屬門上浮現出光屏,一道道射線射入他的身體進行掃描,核對身份。
容煙柔對他說過,這一片區的地下室,作用並不僅僅隻是阻隔氣息,還有一部分的用處在於,它的防護措施嚴密,它能攔住絕大多數異能者的入侵。
當然,如果遇到厲害的異能者,那就隻能聽天由命。
她還對他說,就算遇到極為強大的異能者,封閉的阻隔室也能夠阻攔他們一段時間,而這一段時間,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夠支撐到救援。
大約七秒後,所有射線消失,身份核實確認,冰冷的電子音響起。
——以核實身份,容雪清先生,請進入阻隔室。
容雪清一直緊繃著的心微微放鬆。
冰冷的金屬門從中間分割開,分彆深入兩端,展露出可以讓兩個人並行通過的門。
他邁開腳步,進入金屬所製的地下阻隔室。
當他進入的一刹那,身後的雙開門自動關上。
聽到金屬門關上時發出的碰撞聲響,他下意識回頭看去,沒有看到阻隔室出入口的開關,他成功進來了,卻不知道要怎麼出去。
他眼皮跳了跳,又轉過身,忍受著身體的劇痛,目光四處掃了一眼。
過去,他一直都非常好奇,地下阻隔室是怎樣的地方?
今天,他第一次知道這裡的全貌。
地下室非常寬敞。
昏暗的白色燈光照射地下室,空曠的地下室隻有兩張單人床,上麵鋪著整齊潔白的被褥。
他猜測,這兩張床應該分彆屬於兩個姐姐。
他又看了看自己。
現在他全身上下濕漉漉,一滴滴汗水向下低落,極為狼狽。
現在的他,需要休息,但是他並不願意弄臟兩個姐姐的床。
忽地,他腿一軟,直接倒在了地上。
極致的痛處下,他再也沒能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與此同時,空曠的室內響起一道冰冷的電子提示音。
——感知到您的精神力逸散,阻隔室製定程序自主運轉,進入保護模式。
——請收斂好您的情緒,保持放鬆。
——現在,將徹底隔斷阻隔室與外界的聯係,請您儘快穩定住情緒,建立精神屏障。
…………
……
接下來,冰冷電子音又說了什麼,他不知道。
或者說,接下來冰冷電子音什麼都沒有說,因為在他大幅度提升的五感下,如果聽到了什麼,他肯定能夠感知到。
就好像,現在源自於身體的痛處,都以無限放大的方式傳遞入他的中樞神經。
極致的痛苦,令人絕望。
想要水。
容雪清並沒有意識到,在他對水的絕對渴望下,以他為中心,一滴滴液體凝聚在他的身畔,懸浮於半空。
水氣彌漫,多多少少緩解了他對水的渴望。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一股疼痛持續蔓延,然後……
他的雙腳變成了一條魚尾。
那是一條冰藍色的魚尾,腰間鰭紗層疊,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