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弗奈亞感覺太陽穴青筋一陣陣跳動,容雪清這句話的意思無異於在說,哪怕死亡,他也不會讓自己被縛。
他沒有辦法自己不哭,不掉出人魚之淚,但是,他能夠控製自己的生死。
澤弗奈亞說道:“……你必須明白,煙柔小姐所做的一切,最終目的從來就隻有一個。”
容雪清沉默。
澤弗奈亞繼續說道:“為了你。”
容雪清:“哦。”
澤弗奈亞想,容雪清是真的不聽話,明明說好了聽話,但是他誰的話都不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而行。
任性,驕縱,他被他的兩位姐姐慣壞了,也被他慣壞了。
但是,不得不說,容雪清成功威脅了他。
在這一番交談後,澤弗奈亞不可能將手上的人魚之淚交出去。
澤弗奈亞說道:“我不會把你的眼淚交出去。”他再一次妥協。
感情這一方麵,從來都是一步退,之後就是步步退。
容雪清沉默了下,他將臉埋在厚實的被子中,聲音悶悶地說道:“或許您並不知道,我不是每一次的淚水都能夠凝聚成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次是為您而流的淚。”
澤弗奈亞掀開遮住容雪清小半張臉的被子,在他的眼皮上親吻了下,說道:“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哭。”
容雪清沉默了良久,以二人都聽不到的聲音,輕聲“嗯”了聲。
也是巧合,一轉眼間,迎來了容雪清的生日。
這一天,也是兩位姐姐的生日。
按照洛斯帝國的規則,這一天,容煙河應該按照瑟安神殿的規則強製進行匹配。
不過,這個時候強行讓容煙河嫁人,毫無疑問是在容煙柔精神最敏感的地方蹦迪,沒有人這麼做。
所有人都仿佛遺忘了這一點。
相對比隻能通過星網看到消息的容雪清,澤弗奈亞能夠以更多的方式知道動向。
為了給容雪清慶生,澤弗奈亞給容雪清購買了許多東西,親自在廚房給容雪清做食物。
容雪清進入廚房幫忙,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澤弗奈亞一再做錯事。
容雪清想了想,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澤弗奈亞放下手上的刀,雙手握住容雪清的肩膀,說道:“……今天,蟲族進攻了。”
容雪清頓了下,說道:“……這個時機,選的真是巧合。”
澤弗奈亞:“確實。”
容雪清說道:“澤弗奈亞哥哥,您心不在焉,我自己做飯就好,您可以更多的了解戰場情況。”
澤弗奈亞:“不用,我和你一起。”
容雪清:“好的。”
這一次改容雪清為主,澤弗奈亞輔助,兩人做好了飯。
容雪清很遺憾,帝國禁了他的通訊,現在的他無法聯係兩位姐姐,也就沒有辦法對兩位姐姐說生日快樂。
真的……
沒有辦法嗎?
容雪清想了一整天,下午,他忽然說道:“澤弗奈亞閣下,您能帶我去海邊嗎?”
澤弗奈亞:“不能。”
容雪清:“這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澤弗奈亞再一次妥協。
澤弗奈亞帶著容雪清去了海邊。
冬日天黑得早,不過下午四五點,天色已經昏昏沉沉,海邊沒有多少人。
容雪清朝著海邊靠近。
澤弗奈亞握住容雪清的手腕,說道:“阿清,不要入海。”
容雪清反握住澤弗奈亞的手腕,“澤弗奈亞哥哥,和我一起進入海裡好嗎?”
海風獵獵作響,這一刻,澤弗奈亞感覺,容雪清就像是海妖,帶著人沉淪於大海。
片刻的沉默後,他說道:“好。”
容雪清拉著澤弗奈亞,兩人一同進入海中。
哪怕是澤弗奈亞,他也覺得冬日的海水極為冰涼。
容雪清拉著他前行,很快,海水抵達二人的小腿,他還在拉著他前進。
澤弗奈亞說道:“阿清,夠了。”
容雪清:“不夠。”
澤弗奈亞:“你想去哪裡?你的目的地是哪裡?”
兩人說話間,海水已經抵達了容雪清的腰際。
容雪清不覺得冷,但是澤弗奈亞覺得他很冷,他脫下自己的衣服蓋住容雪清,說道:“阿清,你想去哪裡?我帶你去。”
容雪清腳步頓住。
層層海浪拍打,濺起的水花拍打在兩人的臉頰上。
容雪清說道:“礁石。”他指著不遠處四麵被水圍住的一處礁石,說道,“我想去那裡。”
澤弗奈亞順著容雪清的目光看去,遠處礁石很大,四麵都是海水,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必然會被海水淹沒。
他說道:“我帶你去。”
澤弗奈亞帶著容雪清進行空間穿梭,瞬移至礁石上。
重重海浪拍打在礁石,容雪清說道:“聲音真好聽。”
澤弗奈亞:“……嗯。”
天已經全黑,仰頭望去,能夠看到繁星點點的星空,還有月亮。
容雪清拉著澤弗奈亞坐下,身體靠在了他的身上。
澤弗奈亞詢問:“冷嗎?”他總覺得容雪清會時刻感到冷。
隨著漲潮,海浪收縮,水麵上的礁石越來越小。
容雪清站起身,走向海水,說道:“澤弗奈亞哥哥,我不冷。”
澤弗奈亞站起身。
容雪清說道:“您不要起來,您坐下!”
澤弗奈亞眼皮跳了跳,但他還是按照容雪清的要求坐在了礁石上。
容雪清說道:“遠在邊緣星座的戰鬥,應該還在繼續吧?”
澤弗奈亞:“……”
容雪清脫下澤弗奈亞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說道:“果然還在繼續,我聽到了蟲皇叫聲。”
澤弗奈亞眉心重重一跳,這真是糟糕的消息,他詢問:“阿清,不要脫衣服。”
容雪清將手上的外套丟給澤弗奈亞:“不脫衣服,我怎麼進入海中?”
澤弗奈亞:“天涼,你為什麼一定要進入海中?”
容雪清:“但是您為什麼一定要阻止我進入海中?”
澤弗奈亞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容雪清說道:“我不希望您控製我。”
澤弗奈亞:“……阿清,我為什麼不希望你入海,你不明白嗎?”
又一重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淹沒更多的水上礁石,範圍一直被縮小。
容雪清:“我不明白。”
澤弗奈亞沉默了下,說道:“……我是擔心你會不想再出來。”
容雪清微笑:“澤弗奈亞哥哥,您想多了,我怎麼可能會不再想出來?阿柔姐在,阿河姐也在,我怎麼會願意一直在水中呢?”他說話間,已經將上半身衣服全部脫了下來。
而這時,海水已經淹沒了他的腰際。
澤弗奈亞想,容雪清說她的兩位姐姐都在上麵的世界,所以,他對外界有留戀,但是……
如果,容煙柔和容煙河都不在了呢?
人世間總有太多的萬一。
容雪清看著澤弗奈亞,說道:“而且,澤弗奈亞哥哥,你也在這裡。”
澤弗奈亞:“……”
容雪清:“你們都在上麵,我不可能不出去,我喜歡你們,我愛你們。”
隨著容雪清的話,澤弗奈亞看到,他的雙耳有了變化,變成了鰭耳。
他的腰際出現鰭紗,微透明,暗沉的天空下能夠看出來,是冰藍色。
澤弗奈亞想,他果然是人魚撫愈師。
和身為實驗體的何嵐燕不一樣,容雪清是真正的人魚撫愈師。
容雪清在水中遊動,魚尾擺動,時不時浮出水麵。
天色越來越暗,澤弗奈亞的目光始終在容雪清身上沒有移開。
不知過了多久,澤弗奈亞所在的礁石變成了一小片,他始終坐在這一小片礁石上,動作不變,目光一直注視著容雪清。
在水中的容雪清,他似乎真的很快樂。
容雪清甩動魚尾,朝著澤弗奈亞靠近,他的雙手放到了他的腿上。
澤弗奈亞眉目低垂,雙手捧住容雪清冰冷的臉頰,與他雙瞳對視。
澤弗奈亞說道:“阿清,生日快樂。”
容雪清:“謝謝。”
他又說:“我來這裡,主要是想對兩位姐姐說,生日快樂。”
澤弗奈亞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
容雪清:“我要唱歌了。”
澤弗奈亞:“……好。”他又說,“到時,有人想帶走你時,我會提前帶你走。”
容雪清:“嗯。”
容雪清以大半個身體靠在澤弗奈亞身上的姿勢,雙唇微微開啟,真正的人魚之歌逸散出。
不需要任何輔助設備,歌聲響徹於天地。
那一刻,他們所看不見的繁華都市中,許多知道邊緣星係已經陷入戰鬥中的人目光同時朝著海洋的的方向看了過來。
其實,最近這一段時間,他們多次聽到了的人魚之歌。
何嵐燕唱的人魚之歌,上個月的初始日中,容煙柔、容煙河的人魚之歌,還有容雪清假扮容煙柔進入瑟安神殿,在軍區唱的人魚之歌。
每一個都是人魚之歌,都給他們震撼感,可是,又與這一次的完全不一樣。
這一次,是容雪清以真正的人魚形態歌唱的人魚之歌。
在這一首歌曲下,眾人感覺,他們不僅看到聽到了歌聲,他們仿佛……
還看到了那個在海中靠在他人身上唱歌的青年。
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震撼感。
美麗的銀色長發,比藍寶石還要美麗的雙瞳,冰藍色長尾,那是海洋的奇跡,也被一部分人稱之為海神。
他才是真正的人魚撫愈師。
直到這一刻,他們明確地知道,何嵐燕與真正的人魚撫愈師之間的差距有多麼大。
而現在,他歌聲表達的含義是……
——阿柔姐、阿河姐,生日快樂。
我愛你們。
星辰另一方,邊界星中戰士們在戰鬥,血流成河。
帝星這一邊的海岸線上,容雪清在為兩位姐姐慶生,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行動告知所有人……
除非,兩位姐姐允許,哪怕他作為人魚撫愈師,從分化的那一刻起就有屬於他的責任,但是,他並不決定按照他人為他限定的方向走。
容雪清在海岸上唱了許久的歌。
皇室並沒有派軍隊來試圖抓捕容雪清,反叛者組織的人也沒有來。
不是不願意來,而是不敢。
海洋是人魚撫愈師最強大的天然防禦堡壘,在這個地方,幾乎沒有人能夠留住他。
沒有任何人希望他永遠的沒入冰冷的海底,再不出現。
在海水徹底淹沒礁石後,容雪清靠在澤弗奈亞身上,說道:“澤弗奈亞哥哥,我們回去吧。”
澤弗奈亞抱起容雪清,輕聲“嗯”了聲。
兩人回到公寓。
用熱水將一身的冰涼衝刷後,容雪清靠在澤弗奈亞身上,打開個人光腦,查看網絡上邊緣星座的戰鬥情況。
一兩天想要結束這一場戰鬥是不可能的,它會持續,甚至進入焦灼狀態。
在澤弗奈亞看來,容雪清表現得很鎮定,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死。
說起來,也確實如此,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對容雪清而言,瑟安神殿從來都是奪走他兩位姐姐的敵人。
星網,除了針對邊緣星座戰鬥的憂心忡忡外,容雪清看到最多的就是關於人魚撫愈師的消息。
其中有網說,當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聲音傳入大腦中時,他似乎看到了當時的畫麵。
那是人魚撫愈師在海洋中坐在礁石上,靠在一位男子身上唱歌的畫麵。
天色太暗,但即便如此,也無法遮掩人魚青年美麗的外貌。
像是……
容雪清。
而他唱的人魚之歌,似乎隻有兩個意思,一是對兩位姐姐說生日快樂,二是對他們說,他愛她們。
容雪清的名字再一次在星網上刷屏。
許多人感到不可思議。
容家三姐弟當中,一直看起來最為普通的容雪清,那個之前被他們說除了美貌外一無是處的容雪清……
他竟然,是人魚撫愈師嗎?
眾人忽然想到了之前,早在之前他們就懷疑過容雪清是人魚撫愈師了。
不過,後來在何嵐燕出現後,他們覺得容雪清就是在碰瓷,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就是真正的人魚撫愈師。
帝星許多人恍恍惚惚茫茫然然。
-
洛斯帝國與蟲族的戰鬥還在繼續。
戰士們去前線救援,鮮紅血液染紅戰場,哭泣聲似乎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星網無數人呐喊著,希望容煙柔能夠站出來,希望容雪清也能夠站出來。
帝國各大生命星中許多家庭幾乎都有人參軍,過去,他們是一個家庭的驕傲,但是現在,懸梁之劍時刻有可能收割他們的生命。
焦慮的氣息在每一個地方彌漫、擴散。
終於,有人在街道上呼喊容雪清,又或者是容煙柔的名字,他們希望,他們能夠走出來。
還有人試圖道德綁架。
容雪清靠在澤弗奈亞身上,說道:“澤弗奈亞哥哥,你說,如果我出去了,我會怎樣?”
澤弗奈亞抱住容雪清,良久的沉默後,他說道:“你不會出去。”
短短幾天的時間,蟲族又踏破了一座生命星,原本生機勃勃的生命星已經淪落為死星。
隨著一道道悲傷的消息從前線傳來,街道上呐喊著容雪清又或者是容煙柔名字的人越來越多。
容雪清憑借超強的五感,他任何時刻都能夠聽到他們呼喚的聲音。
澤弗奈亞多次對容雪清說,讓他進入阻隔室,不過,容雪清不願意。
當天,容雪清又一次要求澤弗奈亞帶他去海邊。
容雪清並不知道,幾乎是同時,他和容煙柔做了相同的事情。
那一刻,洛斯帝國的網絡癱瘓,街道上的廣告投影屏上,星網各大直播平台上,出現的都是身穿一席美麗禮服,坐在屬於反叛者聯盟最高位上的容煙柔。
她目光直直地看著鏡頭,微笑說道:“近日,我總能聽到你們的呼喚聲,你們的呼喚來自各個地方。”
“但是,我為什麼要幫助你們呢?”她殘酷地說著事實。
“幫助你們,然後讓你們繼續壓迫我嗎?”
“不可能,不會,並且,選擇權永遠在羅得裡克陛下手中。”頓了下,她說道,“他該退位了。”
在容煙柔直播的同時,容雪清的歌聲又以他所在海洋中彌漫散開,其中含義與容煙柔話中之意不儘相同。
兩人的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
他們不會出手,哪怕鮮血淋漓,他們也不會出手。
眾人想,不愧是容家姐弟,從各方麵來說,他們真的非常相似,尤其是想法。
從這點聯想到過去,小兔子一樣的容雪清仿佛……
真的不曾存在過。
短短一分鐘不到的吟唱結束後,澤弗奈亞帶著容雪清回到了公寓。
晚上容雪清刷星網信息時,很容易就能看得出,帝國普通民眾對羅得裡克陛下表達出了不滿。
他們希望,羅得裡克陛下能夠同意容煙柔的要求。
他們希望羅得裡克陛下能夠退位,讓太子殿下與容煙柔交談。
對此,皇室暫時沒有給予任何回應。
容雪清的生活照常。
三天後,一則消息傳遍帝星。
何嵐燕人魚撫愈師精神圖景已經在毀壞的邊緣,她可能……
再也無法唱出人魚之歌。
容雪清聽到這一則消息時,大腦茫然。
他一直都不喜歡何嵐燕,他覺得何嵐燕取代了容煙柔在瑟安神殿的地位,哪怕後來他知道,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因為容煙柔,他還是不喜歡她。
但是這一刻,容雪清在聽說何嵐燕精神圖景的事情後,他第一次對她改觀。
她所追求的是更好的生活,本身沒有問題,在最後,不管原因為何,她用著精神圖景被徹底破壞為代價,參與了那可怕的戰鬥。
容雪清是敬重何嵐燕的,就好像,他敬重過去的澤弗奈亞一般。
相對比起來,容雪清覺得不願意無私奉獻的自己和容煙柔仿佛像是反派。
澤弗奈亞感覺到容雪清的失落,捏了捏他的鼻子,詢問:“怎麼了?”
容雪清從愣怔中回過神,簡單說了發生在何嵐燕身上的事情,又說道:“不過,我覺得我並沒有錯。”
容雪清:“澤弗奈亞哥哥,您的實力讓您拿到了少校軍銜,我們尊崇您,而像我的阿柔姐,在此之前,真的很少有人知道她。”
澤弗奈亞想,雖然沒有多少人知道容煙柔,但是她的權利並不比他弱,從某方麵來說,她可支配的權利甚至比他還甚。
容雪清看著澤弗奈亞,說道:“我知道您所想,關於兩位姐姐手中所掌握的權利這一點,我暫時不發表意見,但是您也看到了,當時何嵐燕輕易取代了阿柔姐,後來,在我以阿柔姐的身份進入瑟安神殿之時,我和阿河姐甚至沒有為自己挑選伴侶的權利。”
就好像當時,綜合各方麵的考慮,他選中的是澤弗奈亞的哥哥,亞希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