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見過好多人愛得死去活來,沒過幾年真的死翹翹。”
她攤手,對著醉酒的他倒是不設防,誇誇其談:“你看我們不要講這個東西,就你給我花錢,我哄你高興。你不養彆的小情人,我不花彆人的錢,是不是很好?而且我們一直是這個關係,我覺得它不會變掉,除非——”
“除非你愛上彆的人,我應該不會。”
可疑地停頓會兒,沈音之有試圖去想,她的沈先生會愛上誰。
他會給彆人花錢,教彆人念書寫字。
像對她那樣,手把手養著彆的小女孩長大,有時對她溫柔的笑,有時又流露出冰冷和孤獨的神色嗎?
難以想象。
不太舒服。
“不過沒關係。”
她想完之後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沒幾個女孩子能比我好,你應該不會愛上彆人的。就算愛沒有辦法控製,你真的愛上彆人,我愛上彆人,那也沒關係的。因為你不愛我,我不愛你,我們不會很傷心,我們以後還是要好,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琛無聲無息仿若透明人,光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瞅住她。
“還有就是,我不喜歡你的愛。”
沈音之繼續說下去,許是有了酒,說起話來坦坦蕩蕩:“我說過我喜歡你的嘛。可是我分不清楚,我不知道我是不喜歡愛這個東西,還是不喜歡你這個愛。因為你以前沒有愛我的時候,沒有關住我,也不會收走我的東西,你愛了之後反而對我不好了。我腦子很亂,為什麼愛是這個樣子的?大家都是這樣的嗎......”
她說得起勁,嘴巴不夠用了,開始用雙手比劃。
他靜靜看著,不舍得打斷她這眉飛色舞的長篇大論。
美中不足是沈音之講著講著卡殼了,隱隱覺得自己被自己的邏輯卡住,又找不出卡在哪裡。
算了算了。
她口渴,一口氣乾掉半杯酒,才問:“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得對不對?”
沈琛溫聲:“你說得很好。”
她眼前一亮:“那我們不講愛了?”
他又說:“不行。”
“為什麼?”
沈音之百思不得其解,見他伸出手,掌心朝著她攤開。
要她過去的意思?
她看了又看,像看著好壞不明的外星物種,遲遲不敢搭上去。
沈琛不催。
他就是過於貪婪,過於著急,才輾轉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此時隻得沉下心來,耐心,任由沈音之猶豫再猶豫,謹慎再謹慎,試探性搭上手,以龜速往他這邊挪動。
他捉住她的指尖。
手指沿著手指的關節滑動,覆住掌心,而後握住。
不能太輕。
不能太重。
她是飛鳥,他困不住她,僅僅儘力地留住她。
“阿音,你花多長時間到18年?”他問。
問這個乾什麼?
沈音之確定他沒有發動攻擊的意圖,放鬆下來揉揉臉頰:“閉上眼睛,睜開眼睛,我就在這裡,她們喊我林小雨,讓我唱歌。”
“也就是沒有時間,你知道我花了多久嗎?”
沈琛笑了笑,是她喜歡的那種笑,溫柔得沒有惡意。
“不知道。”
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你不是睜開眼睛就來了嗎?”
沈琛:“不是,從1938年到2018年,我用了七十年。”
“不對啊。”
沈音之不相信:“那你應該很老很老,頭發白色,可是你才三十歲。”
“因為我死過。”
他平靜的說:“中間的四十年,我死過五次。”
五歲被陸三省的商業仇敵綁架;
七歲被陸三省外養的情人弄死;
重病,車禍,墜樓,甚至沈芸如自殺前臨時決定捎上他,摁著他割開手腕,獻血涓涓。
和尚沒有騙他。
那時他沒有記憶,不斷不斷地輪回,不斷不斷經曆著已有的命數,運氣不好走向各種各樣的分枝,不同的結局。
“你現在都記得了?”沈音之驚疑不定:“你的腦子不會亂掉嗎?”
“還好。”
家庭背景八分相似,交際網亦是如此,不至於混亂。
隻不過他記住了死亡,恢複記憶之後常常夢回到瀕死的過往。
她還是難以置信:“我是死了就過來,蘇井裡和林朝霧是,投胎?反正她們沒有這樣,為什麼就你變成這樣?”
“因為我想要救活你,這是代價。”
說起這些事,好像發生在不久之前,沈琛語氣淡淡的:“本來應該需要更多時間,那個和尚告訴我,有可能要幾百年,幾千年。結果隻用了七十年。算我運氣好,也算我運氣不好,才七十年。不然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說,幾百年幾千年過來,我還是愛你,我沒有變,我的愛沒有那麼短。”
沈音之沒想過轉世輪回背後還有內幕。
她有些轉不過來,艱難消化,“可是——”
“而且你看。”
他打斷她,倏忽扯起毛衣邊角,腰腹部冷白的皮膚出現在眼皮子底下,端端正正補著三個字。
“為什麼你這裡有......”
我的名字?
沈音之伸手碰碰,沒感覺,又試著小力搓搓。
“抹不掉?”
沈琛嗯了一聲,握住她的手指,“這是永久性紋身。”
“永久性?”聽著不是好詞。
“去不掉的意思,非要去掉,也會留疤,就像你,阿音。”
“它哪裡像我?”
她看下看左看右看,這都是不會說話不會蹦躂的字,沒她半分出色。
但沈琛眼眸深沉,“你就像這樣,長在我的身體裡。”
所以我要怎麼不愛你。
我要怎麼停下來愛你?
他眼裡藏著這樣的話,他也沒有答案。
沈音之一時噎住,頓覺手指在燃燒,那行字筆筆畫畫在燒,皮膚燒,他也在燒。
風雪不要命地下,大火拚了命地燒。
他抱著她,身體冰涼。
由於被火燒著,隨後又發起燙。
幻覺般的畫麵與溫度一閃而過,徒留下深深壓抑的心情,驚得她蜷起手指。
他愛她。
她隱隱約約感同身受了,他的愛沒有辦法停下來,除非他死了,它枯竭。
“我回不到以前,但是你能。”
沈琛提出新的和主意:“我不會再做讓你不開心的事,你就像從前那樣想做什麼做什麼。不用理我,不用管我愛不愛你,那樣不是更好麼?”
沈音之半信半疑地抬頭,撞上他的眼神:“以後不掐我?生氣的時候也不會?”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他說會把她的東西還給她,本來就要今天還給她。
好像不錯。
她想要的保證都得到了,可是。
腦子不夠用,頭疼,沈音之苦思冥想,想到一件事:“可是我就是不愛你呢?怎麼辦?”
“連我都不愛,你還能愛誰?”
他用她的話堵她,字字清晰:“假如你誰都不愛,我又不會讓你難過,為什麼不待在我身邊?”
“可是。”
可是可是。
老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她又可是不出個所以然。
“還記得我的生日嗎?蛋糕蠟燭,是你吹的,你說過要實現我的願望。”
指腹劃過臉頰,不知是冬天空調,還是酒的緣故,沈琛麵上添了層薄紅,眉目含情,語氣軟得要化開。
“我沒有許過願,現在隻有這個願望。”
“阿音,跟我回家好麼?”
“我——”
家這個字始終是命脈,沈音之混亂到揪頭尾,好難擠出一句:“我想想,我再想想。”
然而沒想到兩分鐘,門口又一次響起敲門聲:“阿音,在家?”
這次是林朝霧。
林朝霧回來了,糟糕了!
“躲起來!”
沈音之原地蹦起來,看向沈琛,小小聲道:“你得躲起來,不要被她看到!”
為什麼?
沈琛沒有機會問,她蹦蹦跳跳拉扯他進屋子,四處掃描,精準定位紅漆老式衣櫃,不由分鐘推他進去。
“不要說話,千萬不要說話,給你吃草莓。”
不曉得什麼時候順手捎帶的草莓,不顧三七二十一地塞在他手裡,哄小孩似的。
說完便關衣櫃門。
眼看著光亮被阻隔在外,黑暗凶猛襲來,沈琛伸手勾住了她的外套口袋。
“阿音,在不在?”外麵敲門聲愈急。
沈音之語速變快:“不能讓林朝霧知道你在這裡,不然他們會對我生氣,也對你生氣的,所以你就待在這裡,很快的。”
“想想?”沈琛猶如溺水的人,眼神朦朧,死死抓住最後的稻草,“你再想想?”
後頭始料不及地溢散出一句‘求你了’,狠狠震住小傻子。
“你可太醉了。”
她嘟嘟囔囔的,終於一口答應:“我會想的,但你不要說話,要乖乖藏在裡麵,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不然我就不想了。”
“好。”
他慢慢鬆開手,櫃門關上。
黑暗吞沒了他,手長腳長縮在狹窄的衣櫃裡很是委屈。
不過。
打開塑料包裝盒,草莓入口,滋味漫進咽喉肺腑。
是甜的。
沈琛緩緩彎起眼角。
神色清明。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