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剛卻暴跳如雷道:“放屁!那個流氓老混蛋,他有哪裡好的!他憑什麼跟我比!”
蘇言不高興了,為她爸正名道:“他比你有擔當,比你帥,比你聰明,比你好學,比你有前途,還比你會為盼盼考慮!你除了爹媽還有哪一點比他好?”
吳建剛渾身戰栗,乾裂的嘴唇更是不住顫動。他表情抽動,目光中忽地透出狠戾來,上前一腳踹向蘇言。
蘇言大驚,下意識地便抱住吳建剛的腿。後來被她拽得摔到地上,而蘇言懸空掛著,腳更是已經滑進冰冷的水裡,全靠吳建剛支撐。
“滾下去!滾下去!”
吳建剛眼睛睜大,徹底失了理智,用另外一隻腳不住地踹蘇言的肩膀。厚重的鞋底在冬天成了傷人的利器,透過衣服直接造成難以忍耐的疼痛。
蘇言未能支撐住,最後鬆開了手。
冬天裡刺骨的冰水灌進她的嘴巴,冰凍住她的四肢,讓她無法掙紮。被浸濕的衣服更是成了阻礙,拖著她不斷向下。
湖麵上映出波瀾的虛影,那人影看了她一會兒,在原地徘徊片刻,然後倉促離開。
氣泡從嘴裡吐出,向上遊走。她伸手一抓,未能留住
熟息之間,僅餘的意識也離她遠去。
·
另外一麵。
蘇盼楠到林俊家裡的時候,那裡已亂成一團。這棟平時無人往來的房子外麵,正圍滿了村民。
滿帶殺氣的暴喝,透過土牆清晰傳了出來。
“我艸你們大爺!有本事來啊,老子剁了他!”
蘇盼楠加緊步伐跑過去。
林俊舉著一把刀站在最中間。雙目通紅,狠咬牙關,那副瘋狂的模樣,讓任何看見的人都不會懷疑,他會在下一秒就落刀殺人。
“林哥!”蘇盼楠血液上湧,擠開眾人跑過去,兩手一起握住刀柄,懇求道:“你彆這樣,我求求你彆這樣!”
林俊垂下視線,呼吸緩和了點,還是很生硬道:“盼盼你走,這事兒跟你沒關係。”
蘇盼楠偏頭一看,才發現林母額頭流血,正倒在桌子旁邊,而桌腳上還留有一塊血漬。
她兩股站站,不知道是摔下去的,還是自己蹲下去的。爬到人旁邊去摸對方的脈搏。
還活著。
蘇盼楠頹然軟在地上。一群村民還擠在門口,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做聲。
蘇盼楠看向人群正中的兩個人,她父母蠕動著嘴唇,臉上有一絲心虛,但還是強撐著道:“是她自己撞死的,我們可沒動手,跟我們沒關係!”
“他兒子拐走我女兒,我找她算賬有什麼錯?”
“我們就說著說著,她自己撞上去的!”
“你媽之前就病了,可彆是賴我們!”
兩人一唱一和,林俊手中的刀已經飛了出去,“鏗”得插在木板上麵。
二老立即蹲下驚恐尖叫。
蘇盼楠追過去抓住林俊,“她沒死,阿姨還活著!林哥你媽還活著!”
林俊似乎震了震,呆愣愣地扭頭,低聲道:“她死了,沒呼吸了。”
“有的,隻是你沒探準,她還有心跳!”蘇盼楠深吸一口氣,吼道:“林俊你冷靜一點,再不去醫院阿姨就真的不行了!”
林俊驟然清醒,過去將人背起來,匆忙跑出了門。
他將人綁在自己身上,蘇盼楠在後麵推著自行車,三人一路往醫院跑去。
兩人跑出村口,迎麵遇到了失魂落魄的吳建剛。
吳建剛見到他們立即躲到旁邊,避著他們走。
蘇盼楠略微偏頭,看出他的不對勁,但實在無暇顧忌。
蘇盼楠說:“我去叫姐!”
林俊點了下頭。
她一刻不停地跑向河邊,卻沒見蘇言的人影。當下有股不詳的預感,眼淚嗆了出來。
“姐!”蘇盼楠沿著河岸一路快跑,倏地停了下來。
她看見一片黑色的衣服飄在水中。
·
蘇言的世界一片安靜。
徹底陷入黑暗之後,她反而看見了很多事情。那些畫麵走馬觀花般地從她麵前掠過。
她看見“自己”,不,是原主的肉體,躺在醫院裡。醫生沉重地告訴蘇盼楠要準備做手術,而且因為長時間窒息,大腦可能已經受到了損傷。蘇盼楠無措站著,掩麵痛泣。
她看見林俊激動中砍傷了吳建剛,而他的母親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蘇盼楠收了吳建剛的彩禮。
在醫院扣除之後,全部拿去幫林俊打官司。
蘇健康醒來,再次成了一個智障。
林俊因為持刀傷人,又被吳建剛跟外婆等人買通關係,嚴判了十年牢獄。
結婚後蘇盼楠匆匆離開村子,杳無音信。
她在陌生的城市裡辛苦打拚,考上了大學,然後開店做生意。等林俊出獄,她回到了縣城,同時被吳建剛找上。
蘇盼楠想離婚,被眾人纏住。
她竟然還看見了自己。
她因為要辦戶口,被外婆等人知道住址,然後無恥搶走。
她上學的時候老師將蘇盼楠攔在校外不允許探視,一放假就被外婆或爺爺奶奶接走。
那些人用各種理由敲詐蘇盼楠,讓她出蘇言的撫養費和自己的贍養費。
外婆一臉醜惡地拿蘇言威脅蘇盼楠,將蘇言分彆帶去不同的地方,根本無法找尋。
他們驕傲地拿捏蘇盼楠,逼迫蘇盼楠支付家中的欠款。
吳建剛改掉了在她麵前的深情麵孔,同蘇盼楠協議離婚,要求拿走她的全部財產。
她還看見自己跟蘇盼楠爭吵,每次見麵就急著要離開。
還有蘇盼楠躲在昏暗的地方,痛哭流涕的畫麵。
不行!
蘇言激動起來。
不能就這樣結束!
這特麼跟沒改變有什麼區彆?她白來這一遭?!
她激動地伸手抓取,想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摳出一塊裂縫。
許久之後,她重新感覺到了四肢和五官,還聽到了一陣哭聲。
蘇言艱難地睜開眼睛,光線透進來,入目一片白色,刺痛感又讓她快速閉上,然後一片陰影罩在她的頭頂。
旁邊的哭聲凝滯。
蘇言適應了一會兒,重新正新眼睛。
“姐?”
病床邊還在哭泣的蘇盼楠屏住呼吸,靠近小聲道:“姐?姐你真的醒了?!”
“我……”蘇言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
蘇盼楠慌亂地給她倒了一杯水。想去抱她又不敢,小心喂到她的嘴邊。
蘇言喝了一口,低聲道:“報警。”
蘇盼楠把水杯放回去,準備倒第二杯:“什麼?”
蘇言:“報……警……”
她掀開被子想起身,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直接從床上滾下去。
“姐你乾嘛呢!護士!護士快來!”
蘇盼楠跟前來幫忙的護士一起,架著她回到床上,再拿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以防感冒。
這家醫院的暖氣開得很小,周圍溫度依舊很低。
蘇言抓住蘇盼楠的手,急促說道:“報警,快報警。是吳建剛把我踢下去的。他謀殺我。”
蘇盼楠錯愕道:“什麼?真的是他做的?”
蘇言見她這震撼的表情,激動地開始咳嗽。蒼白的臉色瞬間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蘇盼楠給她順氣,她才挺過去,問道::“林哥呢?他不會去找吳建剛了吧?你快告訴他我醒了,彆做傻事!”
她對那個村子實在是絕望了,搭上林俊太不值得,絕對不要再看見同樣的事情發生。
蘇言:“林哥呢!”
“他在隔壁!”蘇盼楠回神,黯然答道:“他……阿姨沒挺過去。他現在在隔壁處理後事。”
蘇言嘴裡含糊道:“叫他過來。不,先報警。就……都、都做。”
護士已經從兜裡掏小靈通,捂著話筒說:“我來報警,你們去通知家屬吧。”
蘇盼楠剛跑到門口,林俊正好從外麵走進來。
“妹!”
見她醒了,林俊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