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璐將煙放到桌上,拿起手機道:“人既然已經抓到了,那我就報警了。”
段書書終於反應過來,撲過去抓住江璐的手:“不行,不能報警!求求你彆報警!”
她想了想,又去求方陽道:“陽哥,我錯了,你救救我,求求你!我會還的,我會慢慢還,兩千萬我還沒有用,都拿出來好嗎?你們放過我吧。”
方陽低頭沉沉呼吸。
項目肯定是要買回來的,涅槃的意思是,隻要項目買回去,那段書書怎麼樣他們都不管。
要不要報警,送段書書進監獄,純粹是看江源高管和股東想不想用她出口氣罷了。
“看來你們還有話要說。”江璐放下手道,“方陽你現在是董事長,可以做決定。可是在出口之前想一想,怎麼跟其他人交代。公司沒有必要,為一個段書書的行為買單。”
方陽低聲說:“涅槃是釣魚執法,那本來就是……”
江璐:“不用多說。簡單點。你要是自己把錢補上,是你個人的事,你自己處理。你要是用公司的錢去補,那就是公司的事。怎麼處理大家都有發言權,是吧?”
眾人點頭。
江璐說:“既然沒事我就走了。”
她身邊最近的一人連忙挽留道:“江總你不能走啊,公司現在需要你來穩定人心。”
眾人紛紛應和
江璐麵無表情地往門口擠:“算了吧,我力有不逮,你們還是另謀高就。段女士不是說了嗎?這是我跟涅槃合夥的陰謀。我江璐也沒非要淌這趟渾水,不如求個乾淨。另外——”
江璐停下腳步,轉向方陽道:“我還是提醒一下方陽先生,今天會議室有不少人,公司內部跟外界更是已經猜測紛紛,消息要封鎖是不可能的,請做好股價會跌的準備。如果要跟涅槃進行交易的話,還是越早越好。再見。”
·
如江璐所料,文件被盜的消息很快傳出去,幾個不正規的傳媒新聞都做出了報道。股民是被坑怕了,立馬做出反應。
因為沒有官方的確切消息,近來這種捕風捉影的假傳聞更是數不勝數,所以跌得還算委婉,隻意思意思地跌了五個點。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緊跟著傳出的江璐要與方陽離婚的消息,成功將江源股價帶向跌停。
股東如今已經對方陽的管理能力產生強烈質疑,聽說方陽要將江璐趕出公司,獨掌江源之後,不客氣地又附送了一個跌停。
還好當事人雙方都沒有回應,評論區大多不知情人士依舊持觀望狀態。還有人正在嘲笑被風向帶偏的散戶,積極入場抄底。
連續兩天跌停,加上□□累累,為了避免形勢繼續惡化,申請暫時停牌一天。
內部管理層卻不敢鬆懈,因為他們知道這都是真的啊!
如果兩件事一起被證實,又同時發出,那就太可怕了。說不定真能迎來最糟糕的局麵。
手中持有股份的人,已經開始做好秘密減持的準備了。
方陽在這種時候才發現自己有多被討厭,不由苦笑。他主管經營的決定竟然也能成為帶跨上市企業的□□。
在停牌當天,他被手下幾位主管催促著去拜訪江璐,請她出山接手。
方陽知道躲不過去,穿上正裝,選了早上開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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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璐現在的住所的確是租房,地處比較偏僻,但麵積很大。房東改裝過,看得出原先是個很享受生活的人。
她打開門,讓方陽進來,並沒有過多為難。直接請他坐到陽光廳裡,然後拎著養生壺繼續煮水果茶。
方陽盯著上下翻滾的沸水,一言不發。
五分鐘過去了,還保持著來時的樣子。兩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
江璐忍不住道:“你有本事說話啊。我放你進來當雕塑的嗎?”
方陽終於動了下,開口道:“你應該知道了,我想請你出任公司的總經理。兼任CFO。”
江璐:“知道,每天都有幾十通電話打給我,所以我關機了。”
方陽:“我會自己出五千萬,作為購回項目的資金。”
“嗯,意料之中。你要保段書書啊。”江璐按下開關,拎著茶壺倒到方陽麵前的杯子裡:“看來你也沒我想得那麼冷酷無情。倒也還好。”
“你的生活倒是很愜意。”方陽喉結滾動,“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江璐:“你總是這樣,優柔寡斷。我看著好累。生氣倒不會,因為跟你生氣更累。”
方陽兩眼猩紅,用力抹了把臉。
他說:“反正不管我怎麼選,我也不可能再做首席執行官不是嗎?”
“你本來就不合適。說句難聽的,江源能活到今天靠得是我打的基礎。”江璐說,“我從來沒有害過你,可你總是防備我。我說的明明是實話,你卻總覺得我在騙你。也就段書書總捧著你,你才覺得開心。現在體會到被捧殺的快樂了嗎?”
方陽不舒服坐在過矮的椅子上麵,聞言竟然笑了一聲。
他舔舔嘴唇,說:“我知道她是為了錢。或許有一點點感情。我不是認為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值五千萬,我是覺得,她是我招進來的,發生今天的事情是我的責任。”
江璐看著窗外景色,忽然問道:“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要把股權轉讓給你嗎?”
方陽目光的焦點開始渙散,太過久遠,他已經很少去想為什麼了。
“最早的時候,我轉了你一半。那時候江源還是個剛成立的小公司。我爸媽沒什麼意見,是你父母一直堅持,吵得家裡雞犬不寧。我覺得夫妻嘛,無所謂,你當時看起來的確很不開心的樣子,那就分你一半唄,反正我們又不離婚。”江璐回憶起往事笑了起來,“那段時間,你變得特彆好。整個人青春有活力,好像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說不完的話。我在你身上看見了陽光、希望、夢想。你站在最光明的地方,視我為夥伴。那是我認識的方陽。讓我覺得這段婚姻很值得。”
方陽呆愣愣地僵住。
他記憶裡有關於創業時期的回憶都是辛勞,粘著令人發澀的汗味,頂著千斤的重擔壓在肩上的逼迫感。如果說唯一值得他反複回味的,就是不知疲憊的青春跟體力。
年輕真好。
除此之外,沒有了。
他不知道在江璐心裡自己是那個模樣,甚至聽著她的描述,連自己都覺得過去的人生添上了幾分可愛的麵貌。
“後來呢。我一直認為我們的關係惡化是因為你父母的原因。任何夫妻都要麵對這種問題。但你的確變了。你變得市儈,變得自私,變得冷漠。你成為了更光鮮的成功人士,也成為了我更討厭的人。走到那一步,我依舊想挽留。”
江璐聲線低緩而沉穩:“你暴躁地跟我抱怨,我也和朋友商量了一下。她們說女人不能太強勢,我就懷疑真是我的錯嗎?難道是因為我在公司的絕對地位,讓你抬不起頭,讓你無處施展,所以是我侵占了你的人生空間嗎?在我出意外之後,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我把另一半股權也轉讓給你,讓你有資格、可以正大光明地壓下其餘管理層,出任首席執行官。”
江璐直直望向方陽的眼睛:“明白嗎?我當時不是輸給你,我是在買你的夢想。可你的報答讓我太失望了。你的眼裡隻有錢,甚至連感激都沒有。”
江璐問:“我住院的時候,你來看過我幾次?晚上夜不歸宿的時候,你又跟誰在一起?你父母偏頗不講理的時候,你到底在想什麼?”
方陽動容,抓住江璐的手,握在手裡。
江璐下一句話卻打得他體無完膚。
“你跟段書書,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其實很像。對於你們來說,排麵,比真情要實用。感情這種沒用的東西,作為調劑,拋就拋了,不用心疼。”
他的手像被燙了一下。
江璐順勢將手抽回來。
“你說得對。”方陽說,“我可以改。我們一起十一年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江璐說:“算了吧。我已經不再是慈善家了。我跟你回憶過去,不是想跟你重新開始。如果你真的悔過,不如來點實際的。”
她把從茶桌下拿出一份文件,擺到桌上。眼神示意方陽拆開看。
方陽攥緊手指,有了心理準備,將文件拆開,果然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婚內完成無償轉讓,然後離婚。作為回報,我可以給你後期的股票分紅。你現有的財產的房產我不予追究。這是你給我開出的離婚條件,現在反一反,你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