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胡振誌剛把電話掛斷, 回來就聽到了宮池的罵聲。
了解宮池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平時看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其實骨子裡還是一個貴公子, 講究的不行但也溫潤有禮。
共事這麼多年,組裡的成員極少看到宮池失控的模樣,更彆提罵人了。
“還不是那個孫大錘。”宮池冷笑一聲, 最後沒忍住將剛剛電話中聽到的信息說了出來。
最早失蹤的囡囡, 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樣,因為隻有她是被孩子的親奶奶親手賣掉的。
至於原因?
“孩子奶奶說女孩兒就是賠錢貨,留在家裡也沒用,賣掉至少還能換錢。”宮池說到後麵, 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也不怪宮池是這樣的反應。
宮家是出了名的陽盛陰衰,上一輩包括這一輩,就沒有一個女孩子,一大家子盼星星盼月亮個也盼不來一個。
家裡的老頭老太太饞彆人家的閨女眼饞的跟什麼似的。
現在聽到這種事,能不憤怒嗎?
“她就不怕孩子被賣掉之後, 孩子過得不好,被人虐待?”胡振誌也有些沒有辦法理解。
他家裡生的就是個閨女,平時他一回家就跟在身後, “爸爸”、“爸爸”地叫著,彆提多好聽了。
買孩子的,有的是真的缺孩子想要買一個回去養,但有一些,可能隻是為了孩子身上的器官……
“怕?她哪裡會怕?恐怕還巴不得孩子直接死在外麵更好, 可以落個清靜。”胡振誌的這話瞬間勾起了宮池的回憶,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剛剛下麵的組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背景就有一個尖酸刻薄的女聲。
叫囂著什麼她是賣自己家的孩子憑什麼抓她。
還說警察多管閒事。
早知道孩子出生的時候就該直接丟進下水道之類的話。
“那孩子的爸爸呢?”胡振誌突然又想到了黎星辰最開始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孫大錘,連忙詢問,“他又做了什麼?”
“他一開始的確不知情,但在孩子失蹤後的第三天,就察覺到了不對,從他媽口中知道了真相。”對於孫大錘,宮池也沒什麼好臉色。
最開始王招娣來局裡催促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後來局裡的同事久勸無果,便將孫大錘叫了過來,讓他幫忙勸一勸。
結果孫大錘頂著一張憨厚老實的臉,來局裡這麼多次,麵對泣不成聲的妻子居然能夠做到一聲不吭。
要知道孩子奶奶賣孩子的時候,和買孩子的人有過直接的接觸。
但凡孩子奶奶或者是孫大錘其中一個人肯說出實情,他們這幾天也不會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萬一他沒有去向黎星辰求助,萬一黎星辰今天下午有點事耽誤了一會兒,萬一他們今天來晚了一點,那麼這些孩子……
想到這裡,宮池對孫大錘母子的厭惡更甚。
虎毒尚且不食子,孫大錘這種人,和畜生又有什麼區彆?
“他也夠能忍……”很顯然,胡振誌心中和宮池有同樣的想法,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二胎都開放了這麼多年,他們何必……”旁邊的人自然也聽到了宮池和胡振誌的話,對孫大錘母子的想法,同樣感覺不能理解。
“這和二胎不二胎的,可沒關係,有些人啊,給姑娘家吃一粒米就能要了她的命。”黎星辰瞥了說話那人一眼,說出口的話很是諷刺。
這樣的事,在南原國中也很尋常。
世家大族中的女兒家是嬌客,並不是因為世家大族喜歡閨女,而是因為家中的女孩兒可以用來聯姻。
對於這些大家族來說,聯姻或許是最簡單,也是最穩固的聯手方式。
世家大族的“嬌客”們尚且被當做貨物一樣被人評估著價值,更彆說下麵的平民百姓了。
重男輕女這種事,在越是貧困的地方,越是明顯,也越是不加以掩飾。
國師大人身世卑微,在進入國師府之前,不知道親眼見證過多少這樣的事情。
貧窮家庭的女孩兒養大之後賣出去,替兒子攢一筆彩禮錢還算是好的,即使在娘家婆家過得不如意,好歹還能留口氣在。
更多的,甚至活不過滿月。
曾經在南原國,國師大人就曾經去過一個村莊。
村內怨氣衝天,嬰孩啼哭不絕於耳,幾乎家家戶戶的地裡,都埋著一兩具未成形的白骨。
“怎麼說?”宮池敏銳地覺得黎星辰這話中有話,說的似乎,不止是被賣掉的囡囡?
“知道我為什麼會覺得孫大錘有問題嗎?”黎星辰露出了一個笑容,但卻不達眼底。
“為什麼?”胡振誌下意識詢問。
“這孫大錘啊,本應有一個姐姐。”黎星辰很是意味深長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現在?”宮池沒有忽略黎星辰的用詞,“本應該”。
“現在自然是沒有了,”原本還存在於黎星辰臉上的淡笑漸漸消失,“死於非命,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這孫家現在應該已經轉運了吧,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貧窮困苦。”
黎星辰唇角重新向上勾了勾,所以說啊,有些時候命格再好又有何用?
投胎的時候瞎了眼,一切都白搭。
“讓他們好好審一審那個張桂花!”宮池的臉一下便沉了下來,咬牙吩咐。
黎星辰的話說的非常明白,孫大錘的那個姐姐,恐怕是被張桂花,也就是孫大錘的母親給親手殺死的。
“好!”胡振誌一口便答應了下來,但剛點完頭,就想到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但是組長……”
“什麼事?”宮池轉頭看向胡振誌,或許是因為對張桂花行為的不齒,眼中寒冰未消。
“就算現在審出來了也沒用,這都……過了追訴期了。”說到後麵,胡振誌忍不住向後退了退,聲音也逐漸降低。
最高追訴期隻有二十年,現在孫大錘都已經三十五了……
胡振誌這麼一說,宮池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隨後又是一聲低咒。
雖然胡振誌沒有聽清楚宮池說了些什麼,但從神情也能看出來,並不是什麼好詞。
“誰說沒有辦法了?”黎星辰眉頭微挑,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你有什麼辦法?”宮池一下就來了勁兒,目光灼灼地看著黎星辰,彆提有多火熱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上天不報我來報。”黎星辰摸出一張黃符,遞到了宮池麵前
“這是什麼?”宮池接過符紙,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出其中的奧妙。
“夢魘符,你放在清水中讓張桂花喝下去,到了晚上自然就能看到效果。”
黎星辰緩聲解釋,這種符紙還是他練手的時候隨手畫的,隻有一張,現在算是便宜宮池,或者說是……張桂花?
“放在水裡?”宮池有些猶豫,這東西放水裡,正常人都不會去喝吧?
而且這種類似於封建迷信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好直接正大光明地拿出來用?
“放心吧,這個遇水則化,無色無味,你回去試試就知道了。”黎星辰揚了揚下巴,一眼就看出了宮池心中的擔憂。
“多謝,回去我就試試。”宮池的臉色好看了不少,決定回去就看看效果,要是好用,就多問黎星辰要幾張。
“這些奇奇怪怪的符紙真的有用?”雖然親眼見證了剛剛在工地上發生的事,胡振誌依舊覺得有些將信將疑。
畢竟在他前三十年的認知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些東西。
“要是沒用的話,你覺得他們是怎麼做到在監控之下悄無聲息地將孩子帶走的?”被胡振誌質疑,黎星辰也不惱。
“和符紙有關?”宮池眉頭微皺,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可能性。
“差不多吧,就是一個小小的障眼法,”黎星辰微微點頭,然後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這塊地的老板是誰,也挺舍得下血本。”
到華夏這麼長時間了,平時沒事也經常看玄學協會的群,黎星辰對於華夏這方麵的物價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一般大路貨都不值錢。
也就是說天橋下隨便來個人擺個攤子,學一點萬金油的江湖術語忽悠幾句的半吊子,也就百八十塊。
做一場法事收個千八百讓顧客圖個心裡安慰。
手上真有點本事的,開起價來就沒了底,就黎星辰的收費標準,在他這個水平,可以說的上是白菜價了。
黎星辰的白菜價,要悄無聲息弄來六個孩子,費用也不會太低。
更彆說這打生樁中間的門道還不少,不僅要根據實際的地貌勘測風水,對孩子的生辰八字,動手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做法事的人,都有嚴格的要求。
這來來去去一合計,沒個三五千萬,根本撐不起這麼一遭,可不就是下血本嗎?
“那萬一以後還有人用這一招……”宮池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他不傻,無論是卓康時的表現還是在他死後黎星辰的反應,都能說明在他身後還有人。
而那個人,恐怕才是真正的“軍師”。
“這個你大可放心,一般人可舍不得去花這個錢,”黎星辰直接給了宮池一個定心丸,眼神又掃了一眼地上已經完全乾癟的屍體,“況且,他現在恐怕也蹦躂不起來了。”
要知道越是厲害和邪門的術法,在失敗之後,遭受的反噬越是嚴重。
現在“傀儡”死亡,這反噬……
聽到了黎星辰的解釋,宮池心中的擔憂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