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上的那些,溫晏然的木案上也放了一摞被挑揀出來的薦表,如無意外,這些人不久後都會在朝廷中獲得一個職位。
至於派往皋宜跟襄青兩郡的郡長史,溫晏然現在也已經選好了,其中去皋宜的長史出自鄭氏,去襄青的是袁太傅的某位門生。
這兩位長史的家世都不錯,而且他們上任的時候,不止可以帶著家中的健仆跟護衛,溫晏然這邊也準備撥一個曲的禁軍護送兩人上任。
一個曲包括兩個屯,每個屯的兵力大約有五百人,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既然來自建平,所配置的鎧甲兵械都是最頂尖的,除此之外,這一千人都是騎兵,具有較強的機動性。
除了鐘知微手下一名校尉外,溫晏然沒有讓任何一個禁軍的原始人員去帶領這支隊伍,而是從世家跟宗室中挑了幾個年輕人出來。
其中有一個人叫做溫藥師,是悼帝次妹第三子的第六子的第五女,譜係上充分展示了宗室人員之眾,在輩分上算是溫晏然的侄女,因為不是長房一脈,早已經沒有爵位可以繼承,雖然與天子血緣關係並不太遠,但在厲帝的子女孫子女都有很多人幸存的情況下,基本不存在繼承皇位的可能,而且據薦表所言,溫藥師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老老實實地讀書習劍,並不像一般宗室子女那樣惹是生非,雖然她還不到該出仕的年紀,不過天生身量比常人高大,而且父母早早過世,家中入不敷出,亟需混一份俸祿糊口。
溫晏然記得宗室旁支中有幾個出色人物,沒有一個名叫“藥師”的,準備將人召進來問問,如果問題不大,就跟著隊伍去地方上出一趟差,積攢點工作經驗。
除了溫藥師之外,還有宋氏的宋南樓,師氏的師諸和。
其中宋南樓跟那位宋侍中都出自建州宋氏,前者還是後者的侄子,算真真正正的高官士族子弟,至於師諸和,其人叔祖父倒是做過三品高官,但上一輩中,隻有其年長的那位姨母在悼帝時期選入禦史台,曆經兩朝,等致仕時也隻是一位普通禦史。
這兩人在一般人的看法裡,都跟知兵事三字無緣,要不是溫晏然曾在評論區中看到過他們的名字,多半也沒法那麼精準地選中。
評論區中經常有關於劇情討論的高樓,溫晏然當時瞄過一眼有關蕭西馳的評論,一些讀者在探討,倘若全盛時期的蕭西馳帶領烏流部那邊的騎兵進攻中原的話,派誰去抵擋比較合適。
蕭西馳屬於慶邑部,跟烏流部基本沒有任何往來,不過評論區雖然給了一個沒什麼可能實現的設想,卻也有不少人仔細地給出了說得過去的回複,其中就有不少人提名宋南樓,說可以試試看派這位去守城。
從上述討論中可以判斷出,宋南樓縱然不是蕭西馳那樣的當世人傑、名將種子,至少也是一個有一定軍事能力的人,而且讀者對他的總結是“溫柔隨和宋南樓”——一個溫柔隨和的人,即使出身忠良之家,具備較高的道德素養,也很符合溫晏然對朝臣在聽話方麵的要求。
至於師諸和,評論區對他的形容是“不會打仗師諸和”,溫晏然想,能用不會打仗來形容,證明對方在出仕後,走的必定是武職路線,而且在部分支線劇情裡一定出過紕漏,她也不需要這人立馬就起到禍害江山的重要作用,隻打算趁此機會把人派出去出個差,攢攢功勳,以便後續給對方安排更合適的工作。
快到巳時,在床榻上待了大半個上午的溫晏然到底也歇不下去,起身更衣,並吩咐左右道:“隨朕出去走走。”又道,“把那個叫藥師的孩子帶過來。”
這個時候去前朝各部台那邊閒逛等同於加班,她要麼在宮苑中走走,要麼就去天桴,溫晏然現在算是明白了建平中各重要建築群落的布局內涵——怪不得國師所在的天桴宮一定要跟與太啟宮相連,估計是因為自己以前那些同行們日常也有點去親友家串門的需求。
天桴宮中人員屬於道官,雖然地位超然,但按理不能乾涉朝務,日子一向過的挺清閒,奈何自從新帝登基後,溫驚梅就感覺很難繼續安心地研讀道經,他頗為聰敏,又因為職位涉及皇位傳承的關係,行事中有種格外明顯的克製之意,分毫不敢逾越,且守口如瓶,察覺到這一點後,溫晏然也明白對方究竟為什麼能坐穩國師之位,倒格外喜歡跟對方閒談。
她隨意提了幾句打算選宋南樓等人為官的事情,溫驚梅在聽清名字的時候,目光不由微動,看他的神情,對這些人也有些印象。
溫晏然笑:“不知兄長可有教朕?”
宮內宮外都有傳言,說皇帝因為當日的擁立之功,以及季躍反叛時的救駕之功,對國師極為尊重,見麵時言必稱兄長,如此一來,就算溫驚梅無心權勢,朝廷上下重視天桴宮的人也一日多過一日,但在某些人眼中,這並非什麼好事——言必稱兄長又如何,昔日的七皇子溫見恭還是天子的正經哥哥,如今早都化作了一具白骨。
當皇帝的太過擅長捕捉旁人的神色變化,是一件很考驗下屬表情控製的事情,溫驚梅心知對方已有所覺,不能隱瞞,斟酌了下詞彙便道:“臣曾聽聞,宋家四郎無心仕途,此前也以學業未成為由,拒絕過朝廷的征召。”
以溫驚梅的性格,倘若是宋氏長輩不願宋南樓出仕,不會說他本人無心仕途,既然如此,此前對征召的拒絕,完全出於他本人的意願。
——那位宋四的性情,與社會主流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聽到這句話,溫晏然目光似乎閃過了一絲奇異的神色,含笑道:“原來如此。不過這位宋四郎既然是宋侍中的侄子,那無論是出仕還是不出仕,朝廷總該試著征召一番,以示求賢若渴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