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走上去,又走下來,走的很慢。
整個李氏依舊在冥想。
李鴻河帶著李天瀾回到了自己那間很小的木屋。
木屋內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一張硬板床,一張木桌,幾個凳子,就是全部的家具。
不過可以在這種能夠感受到氣候變化,有了陽光雨雪的地方生根,相比於李氏的從前,這裡已經如同天堂。
李鴻河開了燈,在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道:“這麼說,你現在已經是歎息城的少城主,而且成立的東皇殿已經拿到了第一筆投資,而且還跟江上雨建立了合作關係,隻等最終演習結束,一切就可以起步了?”
“沒錯。”
李天瀾想了想,點頭道。
“那麼,兩院的最終演習,你有把握嗎?”
李鴻河看著闊彆三年的孫子,微笑著問道。
“這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而是必須要贏的問題。我會贏。”
李天瀾語氣平淡。
“事情真要這麼簡單就好了。”
李鴻河輕聲道:“天瀾,我無法確定你現在的武道進境,但我想,在進入無敵境之前,能藏拙,還是儘量藏拙吧。你贏下最終演習,看似是可以給自己贏下一個起點,但你的對手是整個北海王氏和昆侖城,你今後的路,還是很難走。”
李天瀾愣了愣,他一時間不能確定李鴻河的意思:“爺爺,你的意思是,讓我放棄這次最終演習?”
李鴻河沉默著。
從他閃爍的眼神中,李天瀾看到了遲疑,看到了猶豫。
最終演習已經成了李天瀾入世以來最關鍵的一步,進退之間,極有可能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李鴻河讓他藏拙,這種做法比較保守。
李天瀾無意評價這種保守,對他來說,他早已無路可退。
“我不會放棄。”
李天瀾淡淡道。
“說說你的理由。”
李鴻河語氣平靜。
“北海王氏和昆侖城早已是敵人,無論如何,我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威脅。最終演習是輸是贏,都不會改變他們對我的態度,既然如此,我還不如贏下這場演習,讓那些支持我和打算支持我的人有更多的信心。”
李天瀾輕聲道:“爺爺,你不會懂的,如果我在演習中輸給王聖霄,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會是笑話。李氏也會成為笑話,我沒有退路。”
“那北海王氏和昆侖城的態度,你有沒有想過?”
李鴻河問道。
“他們已經表現出明顯的態度了。”
李天瀾道:“我之所以還能活著,是因為爺爺你還健在,他們想動我,必須要先除掉你。我已經收到消息,王天縱現在應該已經在昆侖城了。”
李鴻河陡然揚起了雙眉,他看著李天瀾,低沉道:“既然這樣,那你就不該回來。”
李天瀾沉默著。
世間有很多事情,本就沒有應不應該,隻有要不要做。
“我必須回來。”
他一字一頓的開口道。
李鴻河在這裡。
李氏的人也在這裡。
李氏如果在王天縱和古行雲的聯手之下覆滅的話,那麼他守護的李氏,又是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或許吧。”
李鴻河眼神複雜的看了看李天瀾,突然道:“如果換了他他就不會回來。”
“他是誰?”
李天瀾認真的問道,他仔細的注視著李鴻河的表情,不想錯過任何一絲細節。
李鴻河閉口不語,隻是靜靜的跟李天瀾對視著。
“我有幾個問題。”
李天瀾
說:“本來三年前就該問的,希望爺爺能給我解惑。”
“說。”
李鴻河麵無表情。
“輪回宮主,還有微白,是不是跟你有關係?輪回宮主到底是誰?”
李天瀾問道。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愛。
輪回宮對他的維護。
秦微白對他的深情
李天瀾相信這一切都會有一個解釋。
這個解釋目前來看隻能在李鴻河這裡才有可能得到答案。
李鴻河默默的看著李天瀾。
他的眼神有些奇異,也有些複複雜。
他看了李天瀾很久,才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李天瀾反問了一句。
“我確實不知道。”
李鴻河苦笑一聲:“當初是輪回宮主找到了我,那個時候,你還在荒漠監獄,我的狀態下滑的很嚴重,那個時候,除非我拚命,不然就已經不是輪回宮主的對手了。她當初找到我,對李氏也沒有絲毫的興趣,她隻是對你感興趣,我看得出來,她不會害你,所以當初在你離開邊境的時候,我將她當初留下的聯係方式交給了你。”
李天瀾深呼吸一口,繼續道:“那東城家族呢?”
“李氏欠東城家族的。”
李鴻河淡淡道:“隻好繼續欠下去了。”
李天瀾又一次皺眉。
輪回宮主的身份沒解開。
東城家族的事情,在李鴻河嘴裡卻又是另外一種答案。
他當初從東城家族那裡得到的答案,是東城家族虧欠李氏,而不是李氏虧欠東城家族。
“你還想問什麼?”
李鴻河看了一眼李天瀾,說道。
李天瀾嘴角肌肉顫了顫,突然笑了笑道:“那爺爺知不知道天都煉獄?”
“知道。”
李鴻河眯起了眼睛。
“天都煉獄的神,到底是誰?”
李天瀾看著李鴻河問道。
李鴻河靜靜的跟李天瀾對視著,一臉平靜。
“神是不是我父親?”
李天瀾的聲音有些顫抖:“應該不是的,對不對?”
他不知道神到底是誰。
但想起爺爺曾經很久之前跟他說過的哪句不偏不倚想到神那一身由劍二十四無數變化形成的絕學結合他的年齡,結合他在天都時跟王天縱的對話
李天瀾不想承認。
但腦海中無數的推測都告訴他,天都煉獄的神,就是他父親,李狂徒!
李天瀾真的不想承認這一點。
因為他在天都突破進入無敵的時候,他可以清晰的察覺到,無論是王天縱還是神,始終都有一縷殺意凝聚在他的身上。
如果神真的是自己的父親,當初在天都,他為何想殺自己?
“他不是。”
李鴻河終於開口,他輕輕歎息道:“真的不是。”
李天瀾略略鬆了口氣,靜靜的看著李鴻河。
“所以李氏的今後,還是要看你啊。”
李鴻河輕聲道。
李天瀾點了點頭:“爺爺放心。”
他的語氣平靜而自信:“李氏會在我手中重新恢複輝煌,曾經虧欠李氏的,無論是北海王氏,還是昆侖城,我都會讓他們一點一點的還回來!”
“虧欠李氏的”
李鴻河眼神恍惚:“北海王氏?”
他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一絲不加掩飾的痛苦。
那痛苦在他蒼老的眼眸中如此的清晰深刻,就像是雕刻進眼眸的一道傷痕。
他笑了笑,有些自嘲:“如果如果當年北海王氏沒有虧欠李氏呢?”
“什麼?”
李天瀾一愣。
“我是說,如果當年是李氏虧欠了北海王氏你會如何?”
李鴻河問道。
李天瀾從來不曾想過這個問題。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想起三年前爺爺在孤山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我這一生,做對的事情不多,做錯的事情不少。但很多錯誤,最終還是可以努力彌補回來,但有些錯誤,時至今日,卻早已無法彌補,隻能將錯就錯。
將錯就錯
李氏當年,真的做錯了什麼?
李天瀾大腦一時間有些混亂:“我們,當年做錯了什麼?”
“你沒錯。”
李鴻河笑的無奈,笑的淒涼:“錯的是我,太懦弱,都是我的錯。”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飄飄蕩蕩,如同就九天之上飄灑下來,瞬間覆蓋了整個孤山。
“你也沒錯。很多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之分,隻有成敗才能決定結果。李老何必自責?”
李天瀾猛地站起身。
這是王天縱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邁步,就要走出去。
“彆動!”
李鴻河猛然低吼一聲。
李天瀾愣了愣,下意識的站在原地。
“他還是來了。”
李鴻河輕聲道:“終於來了。”
他緩緩抬起了手掌。
李天瀾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下。
在他的視線中,李鴻河的手掌隻是輕輕抬起,劃過空氣。
可他整個胳膊在抬起來的過程中卻猶如被刀劍劃過,隻是簡單的一個動作,竟然飄灑出了鮮血。
鮮血從李鴻河的手掌湧出來,卻不曾滴落,而是懸浮在空中。
染紅了空氣。
空氣似乎已經完全成了凝固狀態。
李鴻河輕輕甩了甩手。
無數的血珠頓時懸浮在空氣中,染紅了大片的空間。
李天瀾的瞳孔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在他周圍,哪裡還有什麼空氣?
小小的房子裡,每一個角落,不知不覺間已經全部都是劍氣!
劍氣擠滿了每一寸空間,已經濃鬱的化成了一把又一把精致而鋒銳的氣態劍影。
“跟我來。”
李鴻河說了一句,猛然握拳。
強橫的劍意瞬間在李鴻河周身擴散,整個房子裡悄然浮現的劍氣直接被橫掃一空。
李天瀾跟在爺爺後麵走出房門。
他看到了外界的一切。
刹那之間,即便是以他的意誌,一時間都忍不住有些窒息。
房間外到處都是一片絕對的黑暗。
臨安上空的明月已經完全消失。
蒼穹至高處出現了一個直徑巨大到數千米的漩渦。
漩渦緩緩流動,徹底覆蓋了整座高山。
漫天劍意在漩渦的流動中瘋狂呼嘯成型。
李天瀾的麵前,全部都是劍!
空氣被完全撕裂,凝聚成了一把又一把精致鋒銳的劍影。
劍影遍布天空,遍布大地,遍布孤山。
無數的劍影成千上萬,上十萬,上百萬!
孤山在消失。
天地在消失。
磅礴綿密的劍影出現在整個孤山的任何一個角落,密密麻麻!
李天瀾看不到王天縱。
隻有他的聲音在夜空中響起。
“李老,隻要你今晚可以走出這片劍幕,北海王氏和李氏昔年的恩怨,全部都可以一筆勾銷!”
李天瀾呼吸急促。
他的呼吸間甚至都是劍意,刺的他內臟一片劇痛。
這是李天瀾第一次見識到王天縱的劍意。
最巔峰的劍意。
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整片天地,隻要他需要,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手中之劍!
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占據了整個天地的劍影懸而不發。
可整個李氏在這片劍幕下卻仿佛已經沒有絲毫立足之處。
劍影如狂潮,遍布天地,呼嘯湧動。
這,就是中洲劍皇!
孤山之上遍布的,是整個黑暗世界數十年來最巔峰的劍意!
獨一無二,舉世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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