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妖怪都不怎麼喜歡跟人類相處,那他爸跟他媽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在一起的——哦,當然了,也有可能是一夜情中標、他親愛的媽媽坑了他那個不知名的爸或者是不知名的爸禍禍了他親愛的媽媽。
但出於最基本的對血親的尊敬,林木還是默認自己的爸媽是兩情相悅並孕育了他的。
林木輕輕拉了拉手裡的牽引繩,問道:“大黑,妖怪有什麼能查血緣的方法嗎?”
“啊?”大黑扭頭看過來,低聲說道,“有的,但都是很古老傳承裡才有,我們這種野妖怪是不知道的。”
林木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
大黑聽出了他話裡的原意——大概是想要得知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妖怪。
可大黑也沒辦法,隻能絮絮叨叨的安慰著林木,並在林木準備回去的時候,把一整包朝暮的種子都送給了他。
“反正我知道的妖怪和人類裡就你能種出來,你可是天選之人。”大黑把種子塞給了林木,告訴他,“你在家裡周圍種一圈,防妖防魔防厲鬼,隻要乾過壞事的妖魔鬼怪敢靠近,都會被朝暮燒得一乾二淨,每天子時妖魔鬼怪力量最強的時候,它的效果最好。”
林木本來想要拒絕,聽大黑這麼一說,又乾脆收下了。
以前不知道有妖魔鬼怪,那些對付人的小東西自然夠用,現在知道有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了,那些小玩意就不夠了。
而出於安全考慮,相關的東西林木自然也是要備上的。
林木在外麵吃了頓午飯,揣著一包朝暮種子回了家。
一回家,他就把那一包朝暮的種子均勻的灑在了自家的竹柵欄腳下,沒多久就生出了星星點點細嫩嬌弱的小白花,藏在藤蔓裡,偶爾隨風嬌羞的探出頭來。
林木頂著烈日把幾盆該搬回室內躲陰的盆景搬回通風的屋裡,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發了會兒呆之後,轉頭上了閣樓。
閣樓是以前他媽媽堆放雜物的地方,後來林木沿用了,也用來堆放雜物。
現在要整理起來麻煩不少。
尤其是給媽媽處理後事的時候,林木難受得要命,家裡幾乎什麼都沒有挪動過,到現在他還保持著原樣,二樓屬於媽媽的房間和工作室也經常打掃,一點沒動。
隻是一些紙質的東西總是難以保存,漸漸的發黃褪色了。
林木花了一整個下午把閣樓整理了一遍,在閣樓的雜物裡找到了可能會有用的三本筆記和一個資料夾。
他把這幾本書冊沾著的灰塵擦乾淨,站在二樓走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轉頭走進了屬於他媽媽的工作室。
工作室裡的采光很好,窗明幾淨。
夕陽落在房間裡,打出了一道光柱,撩起點點光塵緩慢而安逸的漂浮著,青天白日裡卻顯出一股昏暗的寂靜。
桌麵上放著一個筆盒,幾疊資料,旁邊的書櫃裡滿滿當當的全都是書,牆麵上還貼著一副世界地圖,上邊訂著不少便簽和洗出來的照片。
林木打開了燈,一眼就看到了壓在書桌玻璃底下的一張照片。
那是他媽媽正在拿著水管試圖給一隻在塵土裡滾得灰不溜秋的薩摩耶洗澡。
這隻薩摩耶林木知道,是媽媽的導師養的,叫奶糖。
去年的時候壽終正寢了。
那位導師一直很照顧林木的生意,是個老主顧了,也有不少客人是通過那位老師介紹過來的。
林木看了那張照片好一會兒,突然覺得一個人住著兩層還帶大院子閣樓的房子怪寂寞的。他的目光在笑得老開心的媽媽身上掃過,決定過幾天就去寵物店裡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狗崽子。
最好是薩摩耶。
林木這麼想著,剛坐下打開了新收獲的筆記本,放在旁邊的手機就推送了一條今晚橙色暴雨預警的消息。
林木一頓,打開窗戶,後知後覺的感受到昏暗的天幕底下鋪麵而來的濕潤土腥味,天際翻滾著無比厚重的鉛色雲層,隱隱約約的有幾絲電光閃爍。
眼看著暴雨就要來了。
林木低頭看了看院子裡那些被伺候得很好的盆栽,趕緊塞好了手機,跑下樓去,急急忙忙的把不耐水的盆栽往屋裡搬,又從屋裡抱了幾根木杆和厚重的雨布,在院子裡搭起雨棚來。
但林木的動作還是慢了些。
雨幕毫無預兆的傾瀉下來,豆大的雨點打在人身上劈啪作響。
林木回屋去套了件雨衣出來,頂著幾乎要將人壓得抬不起頭來的雨幕,堅強的給院子裡的盆栽們搭起了一個雨棚。
——但還差一個。
雨衣頂不住厚重的雨幕,裡邊早就濕透了,滿身滿臉都是雨。
林木深吸口氣,還是回屋去抱著另外幾根木杆出來,剛插上兩根纏上雨布,種在院子外邊那一圈的細弱白花齊齊發出一聲火焰被擦亮的“呼”聲,緊接著就不顧雨幕熊熊燃燒起來。
林木嚇了一大跳,在看什麼都有些模糊不清的雨幕裡隱約捕捉到了外邊那一圈綠色的火焰,匆忙往後退了兩步,腳邊上突然踢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他低下頭來,跟一隻躺在地上渾身血跡狼狽不堪的犬類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