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木低頭瞅瞅自己的雙手,又嗅了嗅,“我感覺不出來。”
“你剛接觸這邊當然感覺不出來。”大黑說完,忍不住更加湊近了幾分,使勁嗅了嗅,然後腦子一懵,軟綿綿的癱了下來。
那是一種令人極度舒適的滋味,就像是在柔軟絨毯的包裹下慵懶的躺在了溫暖的陽光中。
有青草與花的香氣,有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遠處似有環佩叮咚,有流水清淩淩的淌過,還有隱隱約約的絲竹樂聲,合著美妙的吟唱遙遙的隨著風傳過來。
這滋味舒服美妙得令狗子忍不住想要翻出肚皮,用最柔軟脆弱的地方擁抱這個美好的世界。
這份感覺來得過於突兀凶猛,大黑距離林木很近,這股氣息劈頭蓋臉的蒙下來,讓大黑軟綿綿的倒在地上,微微眯起眼,整隻狗渾身上下每一根毛都寫著爽字,甚至還翻出了肚皮。
活像是一隻磕貓薄荷磕嗨了的貓,一副爽到升天的樣子。
這樣子有點眼熟。
就好像在林木看的那幅畫卷裡,四仰八叉的躺在帝休樹蔭底下的異獸。
——真的就跟磕貓薄荷磕嗨了的貓沒什麼兩樣。
大黑躺在地上,隻覺得神清氣爽的,什麼自閉什麼苦惱什麼憂愁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心情明朗,世界一片美好。
但他的理智依然在,懶洋洋的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嗯,弄清楚自己的血脈了。”林木說道。
大黑來了興趣:“哦?是什麼?”
林木搖了搖頭。
大黑懂了,估計是什麼不適合說出來的血脈。
需要保密的血脈很多,就像是人參娃娃總是需要躲躲藏藏一樣,很多妖怪的存在本身就會引來掠奪和殺戮,保密很正常。
大黑也不介意,在林木那股清冽妖氣的影響下舒舒服服的打了個哈欠,眼看著要到正式上班的時間了,剛準備變回人形,就被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
大黑抬頭輕嗅:“人類的氣味。”
林木點了點頭,轉頭去開了門。
門外是個生出了些許白發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黑色的西服,頭發打理得很正氣,十分溫和儒雅,對林木微笑了一下,問道:“您好,請問大黑先生在嗎?”
有了昨天那個婦人的前車之鑒,林木也意識到有些人類很清楚妖怪的存在。
他點了點頭,讓開了門:“在的。”
中年男人抬腳走進這間辦公室,看了一圈也沒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最終目光跟趴在地上的大黑狗對上了視線。
他臉上的笑容一滯,顯出了幾分驚愕的神情,連聲音都提高了,有些變形:“大黑?!”
大黑狗“汪”了一聲,沒有開口說話。
中年男人愣了許久,長長的呼出口氣來,轉頭看向了林木,遲疑著說道:“我母親前天去世,昨晚來了我的夢裡,告訴我要來這裡找大黑,好好感謝他……它。”
林木眨了眨眼,意識到眼前這人恐怕是救下了大黑的那位老太太的兒子。
怪不得大黑不說話了。
“我們這裡的話,就這一個大黑。”林木說道。
“……”中年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大黑,半晌,有些恍惚的歎了口氣,說道,“今日下午家母出殯。”
林木看了看大黑。
大黑衝他叫了一聲,轉頭從櫃子裡叼出了牽引繩,衝著林木尾巴搖得像個電風扇。
“……”
林木把門帶上,帶著翹班的罪惡感,牽著狗,跟著中年男人前往了他們家裡。
來送老太太最後一程的人不少,氣氛有些沉悶。
林木站在門口,把牽引繩交給了老太太的兒子,自己則站在門外,並不進去。
他始終不太喜歡這種生離死彆的場麵,總讓他想起走時孤零零的媽媽。
林木在外邊找了個花壇坐下,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就聽到有人叫他。
他回過頭來,看到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向他走過來,正是他剛剛發消息過去詢問媽媽參與的項目的那位導師。
也是時常照顧他生意的一位老人,人很好。
“譚老師?”林木站起身來,“您怎麼在這兒?”
“走的這老太太是我同學。”老人說道,拉著林木的手往旁邊走,“正好我有點事要找你。”
“什麼事啊?”林木問道。
“你不是挺會侍弄花花草草的嗎?”老人拍了拍林木的頭,“給你介紹個大客戶。”
一老一少說話間,走到了房子門口,那裡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生得很高,一手插在兜裡,叼著煙,微微垂著眼似乎在發呆。
老人帶著林木大步流星的走過去,說道:“小屋啊——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林木。”
林木被老人輕輕拍了拍背,忍不住使勁挺直了背脊。
被喊的男人微微偏頭看過來,神情冷凝,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與凶戾。
林木渾身一僵,幾乎馬上就察覺到了這個男人氣息的異常,警覺的微微後撤了一步,隨時準備逃跑。
男人的目光觸及林木的瞬間眯起了眼,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之後,掐滅了手裡的煙。
老人給林木介紹這個男人:“這是帝屋,我上裡邊去一趟,你們慢慢聊。”
男人點了點頭,等到老人走遠了,才說道:“半妖?”
這聲音冷冰冰的,跟晏玄景那種清冷截然不同,光是聽著聲音都像是沾滿了血的刀尖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紮進了聽的人的腦子裡,讓林木經不住打了個哆嗦。
男人微微湊近了些許,抬手扣住了想跑的林木的肩膀,輕嗅了一下,眉頭一挑:“帝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