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搖了搖頭,轉頭拉上了燈,室內隻留下點點月華的熒光。
這還是入秋之後晏玄景頭一次進林木房間裡來睡覺。
擺在床不遠處的小風扇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秋夜漸漸涼了,還是林木漸漸的不再受到天氣寒暑的影響所以把它撤了。
涼席也撤下去換成了床單,跳上床爪子底下踩的就是柔軟的墊被。
晏玄景看著林木抖開被子躺好,又從被窩裡伸出手來摸了兩條他的尾巴進被窩裡。
“……”
晏玄景感覺自己兩條尾巴被輕輕的抱著,目不轉睛的盯著縮進被子裡闔上眼的林木,有點擔心會不會發生林木一腳把他踹下床卻拽著他尾巴的慘案。
——想想就覺得屁股有點疼。
不過大概是因為夜晚沒有那麼熱了,林木在熟睡之後再沒踢被子也沒有不安分的掙動,隻是在有夜風從窗口吹進來的時候,林木迷迷糊糊的摸了一圈,又摸了幾條尾巴摟過去,一副整個人都想埋進毛絨絨裡的架勢。
晏玄景看了一眼躲進被窩裡隻剩下一小撮發頂留在外邊的林木,將沒有被拖進被子裡的幾條尾巴一甩,把林木圈住,自己也跟著闔上了眼。
第二天林木揣著帝休的枝條騎著小電驢準備出門的時候,奶糖也從屋裡溜達出來,一躍跳上了後座。
林木微怔,回過頭看向後座上那一大團毛絨絨:“你不看家呀?”
奶糖搖了搖頭,轉頭看了一眼被帝休放下了一層又一層防護的小院子。
是帝休要求他跟著的。
帝休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並不具備能夠凝成實體人形的能力,但有他的本體在的地方,並不太需要太過於擔心。
當初要不是要保護懷孕的妻子和未出事的孩子,帝休也不至於來不及給大荒裡的朋友們遞信就翻車了。
根據帝休的意思,如果沒有林雪霽和林木,他甚至能夠反殺。
眾所周知,保護他人的難度跟自我保護的難度比起來,根本就是煉獄級的。
尤其是自己所庇佑的角色從力量上來說還十分弱小的時候。
以帝休現在的情況,護著自己還是輕輕鬆鬆的,再加上小院子本身還有另外的一些隱藏和保護的手段。
晏歸和帝屋往這裡溜達的那幾趟可沒少往院子裡塞寶貝,如今林木著小院子,說是銅牆鐵壁包裹的鐵桶也不為過。
反倒是經常要外出的林木更加讓人擔心一些。
帝休能跟著林木走的隻有一根枝條,虛弱又無助,連凝聚一個虛幻的人形都十分吃力,更彆說保護林木了。
奶糖規規矩矩的端坐在後座上,催促的拱了拱林木的背脊。
林木被這一拱拱到了癢癢肉,驟然往前挪了一截。
“行吧,你去也行。”林木嘀咕著,把放在前邊踏腳上的兩盆小型盆景往中間稍微挪了挪,招呼小人參幫忙打開院門,騎著小電驢一路開出了村子。
媽媽走的時候家裡也沒什麼積蓄,他沒錢給喪葬隊去看地修一個單獨的墓出來,媽媽走前也說走後想要待在熱鬨一點的地方,所以林木最後踩著市裡福利的尾巴,把媽媽葬在了南郊一個半福利性質的公墓裡。
距離村子有些距離,騎電動車大約五十多分鐘的路程。
林木在墓園外邊的花店裡買了一束花。
是一大捧白色的小雛菊。
喜歡搗鼓那些七七八八植株的媽媽最喜歡的,反而是這種隨處可見、通常都用作花束點綴的小雛菊。
白花黃蕊,小小的一朵,成活率極高,也不怕狂風暴雨的摧殘,有點太陽就欣欣向榮的,盛開得十分燦爛。
林木在墓園外邊鎖好了車,又把盆景搬到墓園的管理室裡去。
“劉爺爺。”林木探頭進去跟看門的老大爺打了聲招呼,“我把東西放您這一下幫我看著點行嗎?”
看門的老爺子抬起頭來,鼻梁上架著個老花鏡,見到是林木,把手裡的書夾上書簽,拿出登記本來交給他:“你放著吧。”
林木抱著盆景走進來,剛準備把盆景放角落裡,看見角落躥出來的黑影,又默默搬起來放到了書桌上:“我這個放您這裡,出來的時候拿,您彆讓花花撓壞了。”
從角落裡躥出來的黑影是一隻狸花貓,老爺子收留的,長得十分標致還會撒嬌,以前是隻流浪貓,但憑借一手堪稱完美的碰瓷發嗲技巧被愛心泛濫的人類喂得油光水滑的。
最後自動自發的留在了老爺子身邊。
林木話音剛落,貓咪就一躍跳上了書桌,直奔著林木躥了過來。
林木趕緊把盆景推到一邊,剛挪好,那邊貓咪就兩隻前爪搭上他的手臂,整隻貓拉成了長長的一條,使勁探頭湊到他臉邊上嗅來嗅去,黏糊糊甜膩膩的“喵嗚”了一聲,爪爪抱住林木的手臂不撒手了。
林木對於這隻嗲精貓也早就習慣了,他一手把花花抱起來,一手拿起老爺子放在登記冊旁邊的筆,剛準備登記,就看到登記頁上前麵一排寫著“林宏闊”和“林宏盛”兩個名字。
林木一怔,偏頭看向老爺子:“劉爺爺,這兩個人走了嗎?”
老爺子撐著眼鏡探頭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指了指公墓外邊停著的一輛車:“沒走呢。”
“哦。”林木點了點頭,沒簽字,放下了手裡的筆,抱著貓坐到了管理室門口。
他其實並不太想跟兩個舅舅打照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今年他們突然就過來了,但林木還是覺得能少交流就少交流的好,畢竟從他有限的了解來看,兩個舅舅的觀念和生活要聊起來,十有八.九要把他氣死。
林木自己也不願意在他們麵前跟媽媽說心裡話。
他準備在管理室裡等著,等到他們出來的時候把盆景交給他們就好。
林木坐在管理室門口的台階上逗貓,隨手揪了根狗尾巴草,撐著臉,在花花麵前晃來晃去。
照規定,寵物是不給帶進公墓的,就連花花,他的活動範圍也僅限於管理室和公墓外邊。
在公墓外邊等林木的奶糖看著林木進去管理室又馬上出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剛準備走過去,就看到林木懷裡抱了隻貓。
那隻貓躺在林木懷裡眯著眼咕嚕嚕的,從喉嚨裡溢出來的哼唧聲軟綿綿甜膩膩,發到網上能收割一大堆人類心肝的那種。
就連林木把它放下,拿狗尾巴草逗它的時候,那叫聲也活像個發嗲怪成精。
而林木顯然很愉快。
他撐著臉,哪怕臉被遮了小半,那一點梨渦也將他的笑意暴露無遺。
晏玄景一隻狗子麵無表情的蹲坐在那裡,看看林木,又看看那隻啪嘰一下往地上一倒,露出肚皮滾來滾去撒嬌的貓。
他看到林木伸出手,輕柔的撓起了貓下巴,溫和的小聲嘀嘀咕咕著一些話。
以前林木也是這麼陪奶糖玩的。
以前林木也是這麼跟奶糖談心的。
雖然奶糖並不會撒嬌。
可不管他會不會撒嬌,但這待遇明明就應該是他的。
晏玄景想著,眯著眼盯著那隻嗲貓,越看越不痛快。
九尾狐終於沒坐住。
他站起身,邁開步子走到了林木邊上,神情平靜的伸爪子把如臨大敵的貓推到一邊。
然後慢騰騰的在林木麵前蹲坐下來,抬頭把自己的下巴放到了林木還沒收回去的手掌心裡。
林木下意識的撓了撓奶糖的下巴,滿臉茫然。
“……?”
這狐狸精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