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並不是林木有事找山神這件事。
而是他正在屋頂上懶洋洋的曬太陽,小人參邁著小短腿衝進院子裡,急吼吼地大聲喊了一句:“林木在山裡跟一個人類姑娘約會!”
據說這話是山裡一朵小雛菊告訴他的。
而小雛菊又是從杜鵑花那裡聽來的。
杜鵑花又是聽一株山茶提起的。
晏玄景倒是沒覺得這事的真實性能有多少,他自問對林木了解得雖然不是多透徹,但他很清楚林木不會乾劈腿這種事。
不過晏玄景還是來了,出於某種不可說的酸意。
林木若有所思的看著晏玄景的背影,抬手拍了拍老桃樹,問道:“你們是不是背地裡悄悄在說什麼?”
老桃樹抖了抖枝條:“我聽那些小家夥說你劈腿了,九尾狐過來捉奸……什麼的。”
林木:“……”
你們這些樹怎麼這麼八卦。
是太陽不好曬還是露水不好喝。
小姑娘眼看著晏玄景走遠了,放鬆了一些,小聲問道:“他是去做什麼了?”
“找山神。”林木答道,“山神對山裡的事情了解得比較多,隻不過不愛出現在人前,我是找不到的。”
晏玄景帶著山神回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將林木拎到了自己身邊,把他跟小姑娘用山神隔開來,心裡那些不愉快終於消去了一點。
林木看了看山神,發現他一副迷迷瞪瞪沒有睡醒的樣子,連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林木扯了扯晏玄景的衣袖:“這是怎麼了?”
“這幾天沒見陽光。”晏玄景答道。
不見陽光的天氣裡,山神就是會比較沒有精神一些。
“我沒事。”
林木看著山神這麼說完,迷迷糊糊的接過了他手裡的檔案和筆,跟喝醉了似的,擺了擺手,十分豪邁地說道:“問題不大!穩住!”
話音剛落,整個神就撲街在了地上,呼嚕嚕的睡了過去。
晏玄景:“……”
小姑娘:“……”
“?”林木把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拍掉泥,轉頭看看狐狸精,“我覺得穩不住?”
晏玄景掀了掀眼皮,抬手往霧氣裡一揪。
周圍的霧氣驟然翻滾咆哮起來,就像是快放鏡頭下的退潮一般,籠罩著青要山十幾座山頭的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退卻。
陽光重新鋪灑在山林間,林木幾乎可以聽見草木愉悅的歡呼聲。
聶深揣著手機,被晏玄景直接從霧氣裡揪了出來。
狐狸精慢條斯理的收回手,對於從晏歸那裡新學來的小把戲相當的滿意。
聶深似乎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將手機交給了小姑娘,看了看坐成半個圈的這三個人,遲疑了一下,上前去把缺少的一邊給補上了。
山神掙紮著醒過來,看著眼前這幾位,茫然了兩秒,一拍手:“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我們不是來打牌的。”林木也挺晏玄景說過山神的癖好,率先開口說道,“我們來做定時調研。”
山神恍恍惚惚的回過了神,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嘀嘀咕咕的接過對方手裡的檔案和筆,開始回憶起來。
林木看著那邊正在跟山神核對情況的小姑娘,往晏玄景身邊挪了挪,湊到他耳邊小小聲的說明了一下聶深回想起了一些東西的事情。
林木說道:“剛剛我們聯係上鸞鳳了。”
聶深坐在一邊發呆,聽到他們對話裡提及自己了,才緩緩回過神來,將目光看向了晏玄景和林木。
“鸞鳳約了我過兩天見麵。”聶深說。
“在哪見?”
“就在這裡。”聶深說完又閉上了嘴,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微微皺著眉,試圖從她身上想起點什麼來。
等到山神跟小姑娘核對結束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
有山神幫襯的效率非常高,哪怕是提起要去現場看一看,山神也能直接帶著她瞬間到達地點,再用儀器一查,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種調研本來是計劃一到兩個星期才會完成的,現在一整天下來就結束了,讓人有種不真實感。
小姑娘看著手上的檔案,撓了撓頭,感覺自己可以給自己偷偷放個假。
幾個非人類把小姑娘送到了市區裡,提醒道:“鸞鳳過兩天會過來。”
“哎?好的。”
小姑娘點了點頭,又看了看走在他們後邊的聶深,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一咬牙,從包裡翻出了一個小小的本子形狀的掛墜,大步走到聶深麵前。
聶深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然後又覺得這種退縮行為相當丟臉,於是停住了腳步。
小姑娘把那個掛墜給了他,悶悶地說道:“給你。”
聶深接過了掛墜,一抬眼就看到小姑娘轉頭快步跑著離開了。
林木看了一眼對於人家小姑娘的舉動毫無波動,隻是低頭自顧自的翻看著手裡那個掛墜的聶深,上前去告訴他把這個掛墜的扣子打開。
聶深點了點頭,跟在林木他們背後回到了院子,他留在院子外邊,看著手裡的掛墜,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拉開扣子,把那個小小的本子打開。
一幅龐大的畫卷驟然在他眼前展開。
水澤與天幕都是碧青的顏色,陽光落在水霧之上暈出數道巨大的彩色霞光,草木隱約可見,池底靜靜的燃燒著一些本該與水不容的鮮紅火焰。
還有鶴與鷺鳥站在沼澤邊悠然昂首,諸多水鳥停在水邊的蘆葦地裡,將頭埋進羽翅之中安靜的休憩。
鸞鳳展翅擦過水澤之上的天際,成為這一片通透如同翡翠一般的夢澤之中最為豔麗的顏色。
更近處的大澤邊上,蘆葦與淺淺的灌木茂盛肆意的生長,那裡有一個殘破的渡口。
渡口上站著一道身影。
她長發如瀑,披著白霧,微微仰起頭看著擦過天際的鸞鳳,麵目模糊,幾乎與這一片如畫般的夢澤糅成一體。
聶深怔愣的看著這幅畫麵發起了呆,直到林木左手一隻布偶貓右手一隻小狐狸,頭上還掛著一條龍跑出來,他才倏然合上了那個掛墜。
林木把聶深說的關於帝屋那點怨氣的事情告訴了他爸爸和晏歸,順便也撥通了帝屋的電話,同時告訴了他。
晏歸毫不顧忌形象的舔著爪子,問聶深:“跟你確認一下,你記得你是怎麼跟帝屋攪上的嗎?”
秦川生氣的翹起了尾巴:“什麼叫攪上!你有沒有好好學過語文!”
“閉嘴。”晏歸一爪子把他從林木腦袋上扇了下去,轉頭看向了聶深。
聶深回憶了好一會兒:“是他找上我的。”
“他?主動找你?”晏歸問。
聶深點了點頭:“我從昆侖虛回來的路上,聽到有人問我想不想去見天帝,說他可以幫我,然後我順著指引,找到了帝屋。”
準確來講,是帝屋的力量和怨氣。
晏歸掐著自己的小爪爪,煞有其事:“哎,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八成是怨氣這麼多年下來,有靈了。”
帝休若有所察,說道:“他在找東西,發現大荒沒有,所以想來中原。”
“在找帝屋本尊唄,他肯定恨死帝屋了。”晏歸懶洋洋的晃著毛絨絨的大尾巴,對林木手裡的手機幸災樂禍,“殺了你,他就是本尊。”
電話那頭的帝屋十分冷靜:“你幫我炸了他。”
晏歸本身也是這麼打算的,但如果怨氣有靈了,那幾乎就相當於是帝屋的半身。
這個概念就不一樣了。
“炸掉也可以。”晏歸說道,“但是他沒了,因果會算到你頭上的,你頂得住?”
“……操!”
電話那頭的帝屋看著剛到手的最後一塊本體,再感受一下自己比之巔峰時幾乎隻能稱之為菜雞的妖力和搖搖欲墜的神魂,隻感覺眼前一黑,從來沒想過還會發生這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破事。
你媽的。
頂又頂不住,打又打不過。
帝屋深吸口氣,神情肅穆的點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
看來隻能拿小視頻威脅晏歸當保鏢來勉強維持一下生命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