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歐娜給紅羅賓注射了一支藥劑, 促使他從麻醉狀態中清醒過來。
紅羅賓眼皮動了動, 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喂, 不要再裝昏迷了。”莉歐娜拍拍夜翼的臉, 把通訊器湊到他嘴邊, “有什麼話對你的老父親說嗎？”
夜翼眼神極為複雜地看了莉歐娜一眼，沙啞地說：“不要被她掌控你的內心, 布魯斯。”
“約定，布蘭特，記得我們的約定。”紅頭罩聲音裡顯而易見地帶著不滿，“蝙蝠俠隻能留給我處理。”
“好吧。”莉歐娜漫不經心地說, “你去乾你的，我來威脅我的, 在你沒跟你的老父親做完了結之前我不動他們。”
“傑森, 這不是你, ”蝙蝠俠低聲說，“你不會任由惡徒傷害自己的家人……”
“哦？是嗎？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這就是我，本來的我！你認為我變得殘忍暴虐？不是的,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你現在才發現嗎？”紅頭罩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蘊含著怒火，“在你眼裡, 我就是惡徒！你敢說你不是這樣認為的嗎？我收攏幫派、掌控哥譚黑色產業，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和你對著乾, 我做了你心裡隻有惡徒才會做的事, 我難道不是一個惡徒嗎？同樣都是犯罪, 罪行不同、罪行大小在你眼裡沒有任何分彆，在你眼裡我和莉歐娜·布蘭特壓根就是同類人，你認為我們一丘之貉！”
“傑森！”蝙蝠俠說。
“我不明白，布魯斯。”傑森·托德摘下頭盔，將它扔在地上。
布魯斯·韋恩看著那張年輕英俊的臉，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劇烈地抽痛了一下。時間使彼此的麵容變得陌生，布魯斯眼中多了一些滄桑，傑森更加成熟了。
有什麼東西從本質上改變了。
“原則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還是說重要的其實不是原則，而是小醜？”傑森說，“那個致命的選擇題，我真的想知道答案，你會為了救下他們而放棄原則嗎？”
“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布魯斯，我從前和今後的人生裡都不會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如果是你死在了小醜手裡，我一定會殺了他為你報仇，不管這有多難……可你呢？”他聲音越來越低，“又或者莉歐娜說的是對的，我們的愛是不對等的。”
……
莉歐娜放下通訊器，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夜翼身上。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死去，也不願意讓蝙蝠俠打破原則救下你？”她揚起眉毛，她把視線轉向紅羅賓，“提姆，你的想法是什麼呢？我可以為你講一下前情提要，你們的父親需要在小醜和兒子之間二選一，你們和小醜隻有一方能活下來。你還那麼年輕，你才17歲，你甘心死去嗎？你難道不想讓你的父親救你嗎？”
“聽著我的名字從你嘴裡冒出來，真是讓我感到惡心。”紅羅賓說，“布蘭特，你這種人永遠無法理解正義之人為何要做正義之事，更無法理解什麼才是信念。”
“我這種人？”莉歐娜假裝歎了口氣，“你的話可真讓我感到傷心啊，提姆，實際上我簡直太理解正義和信念了。有人信仰上帝，有人願為救人犧牲，有人願為夢想付出一切，這些就是正義和信念。我不像你們想象中那樣憤世嫉俗，覺得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錯的，我也很喜歡這些美好的東西，但關鍵在於哥譚並不是個美好的地方。”
“我一直想知道你有著怎樣的過去，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造就了你的瘋狂，”夜翼說，“總要有原因的，不是嗎？莉歐娜·布蘭特，你給我一種感覺，你的存在隻是為了存在，你沒有過去，卻願意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目標費儘心機，難不成你活著就是為了這個目標嗎？”
“我太無聊了，所以必須要找個具有挑戰性的目標，讓自己有點事情乾。你看，我正好到了哥譚，而蝙蝠俠又是那麼一個明顯的靶子，我一知道他的存在，就立刻確定好今後的目標了。你可真是提了個好問題，你難到我了……是什麼造就了我的瘋狂？”莉歐娜陷入沉思，“我還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我想我可以嘗試剖析一下自己的心理。”
她恍惚了一下，隱約聽到遙遠的記憶角落傳來一個聲音。
“……你在內測期間的一切數據將被刪除。”
莉歐娜用力搖晃了一下腦袋。
“你想對我們訴說你的過去？”紅羅賓問。
“不，不是過去，我隻說我的現在。”莉歐娜回過神，說，“我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遇到了陌生的人，我對這裡一無所知，於是產生了強烈的探知欲，我在探索自己可以做到的極限，也在探索這個世界的邊界。打個比方吧，你們知道鍵盤俠嗎？他們躲在電腦後麵，肆無忌憚地在網絡上散發著自己的惡意，而當鍵盤俠離開電腦，回歸現實生活，他們就是一個勤勤懇懇的上班族，一個努力和周圍人搞好關係的學生，一個承受生活壓力的丈夫……鍵盤俠在網上噴發惡意，是因為他們覺得那不是真實世界，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麵目，所以他們無所畏懼，他們可以在網上打出最惡心的話，暴露出自己最黑暗的一麵。”
夜翼艱難地說：“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的瘋狂是本來就有的，它藏在我大腦深處，一直在沉睡……直到我來到了這裡，來到了哥譚。”莉歐娜說，“環境影響思想，你可以理解為，我釋放了自己的瘋狂，哥譚這個環境放大了我的瘋狂。在我的瘋狂因子未被釋放之前，我並不是會做出這樣的事的人。”
“難道每一個來到哥譚的人都會變壞嗎？布蘭特，我以為你會坦蕩地承認自己的邪惡，結果你把自己的錯誤推在了哥譚身上。”紅羅賓冷笑，“你的理論簡直可笑極了！”
“我確實坦蕩地承認了，並且我並不覺得我的理論是可笑的。”莉歐娜慢悠悠地走到紅羅賓身邊，把手掌覆蓋在他的額頭上，輕聲說，“每個人心裡都有瘋狂，每個人心裡都有陰暗麵，區彆隻在於它是否被釋放出來。你的頭腦裡其實藏著可怕的東西，”她又把臉轉向夜翼，笑著說，“你也是……就連蝙蝠俠也一樣。你們現在是正義的，因為你們把你們的黑暗麵隱藏起來了。我遇到了釋放自己的契機，還遇到了一個合適的環境，於是我就這樣做了。你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釋放自我的感覺棒極了，因為你幾乎不需要顧及任何事。”
“相信我，如果你們遇到了合適的契機，處在了合適的環境裡，你們也會變得和我一樣。”
夜翼心越來越下沉。
莉歐娜·布蘭特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她不是真的瘋了，她看似瘋狂，實則清醒。她隨隨便便就給自己找了個目標，她看似是在向著這個目標努力，實際上卻對自己的人生毫無規劃。她不像小醜，最起碼小醜還有信念有目標，而莉歐娜什麼都沒有，她的目的性純粹得可怕，她就是為了娛樂自己。
這意味著莉歐娜可能做出任何事。
任何恐怖的事。
更讓夜翼覺得心裡不安的是，他在某一瞬間居然覺得莉歐娜的話有些道理。
人人都有陰暗麵，這沒錯。
夜翼自詡站在正義這一方，可他也會在某些情緒的驅使下做出不理智的、暴力的事。誠然，他每次都會及時控製住自己，不會被那些陰暗的想法左右行為，若他被自己的陰暗麵控製住了，他就不再是夜翼。
他曾質疑過布魯斯·韋恩的做法和思想，他們曾分道揚鑣。
然而他最終選擇繼續遵守蝙蝠俠的某些原則。
“喔，我發現了一件不好的事情。”莉歐娜瞥了眼手表時間，又看了看【地圖】，“小醜那家夥好像要醒了。”她控製著紅羅賓和夜翼飄起來，“把人質放在不同的地點很麻煩，乾脆把你們關在一起吧。”
“你關押了小醜？”紅羅賓不可置信地掙紮起來。
莉歐娜說：“還算容易，攻擊快一點，讓他反應不過來就好了，我可不像你們，在對付他的時候束手束腳的。你們從來不用槍，要是你們用，直接扛起槍掃射過去他就能去天堂了……不，去地獄。”
雖然她說得很輕鬆，但蝙蝠俠一方並非每次都能找到小醜的方位並精準打擊。小醜是一個狡猾的敵人，他不會那麼輕易地暴露自己。
“我以為你會和小醜合作。”夜翼試探道。
“原本是有這個想法的，他實在是太有趣了，我很樂意和他合作一下，”莉歐娜說，“後來發生的一些事讓我發現我對他的討厭大於對他的興趣，於是我選擇乾掉他自己做老大。”
夜翼和紅羅賓被束縛帶捆成了蛹，莉歐娜帶著他們在阿卡姆裡低空飛行。
幾夥被樓房坍塌嚇得屁滾尿流的罪犯正好看到了莉歐娜。
他們也看到了被她抓住的夜翼和紅羅賓。
屁滾尿流的罪犯們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站在原地開始瘋狂歡呼，在他們看來抓到夜翼和紅羅賓是了不起的功績。
莉歐娜停住腳步，看了他們幾眼。
三枚碎石飄了起來，然後像箭矢一樣飛射出去。
“噗嗤——”
血濺了出來，罪犯們動作僵住，身體撲倒在地。
“布蘭特！”夜翼怒吼。
“對待手下也這樣冷酷？”紅羅賓不可置信。
“叫我莉歐娜，我沒有姓氏。”她說，“他們看到了我，所以他們會跟著我，我不可能讓他們摸到小醜的關押地，而且他們太礙事了……本來留著他們的命還有用的，但因為有了你們，所以他們沒用了。”
莉歐娜一邊飛一邊說：“我真的好想知道那邊的情況呀，我想聽聽他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是紅頭罩那家夥斷開了我們之間的聯係，我沒辦法聽到他說話了。”
紅羅賓閉上了嘴，夜翼也不再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回應。
莉歐娜無法探查到他們的過往記憶，因為這需要深入到大腦內部，她會把他們給搞成白癡的。在不深入探查的情況下，她可以讀取他們心中正在想的東西，淺層意識會更容易讀取。
夜翼和紅羅賓很難讓自己不胡思亂想。
莉歐娜讀到他們的心音，覺得這兄弟倆的腦回路驚人的相似——他們認為莉歐娜無可救藥，也沒有交流價值。
不管他們怎麼說，莉歐娜都不會改變任何想法。
而且夜翼已經隱隱意識到莉歐娜在給他們倆洗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