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穆昭朝的不搭理人,氣氛登時陷入詭異的尷尬中。
除了穆昭朝和穆初元,還有本就注意力不在此的老太君,其他人,臉色都很難看。
林正清那又驚又怒,又嫌棄至極的眼神在穆昭朝身上掃了一眼之後,就鐵青著臉移開了視線,他怕再多看一眼會當場氣吐血。
她這種人,若不是姑母的親生女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給她一個眼神!
不知所謂!
竟然還能踩了狗屎運救了小世子!
最不高興的人當屬林家舅母,原本她還覺著穆昭朝主動推掉婚約,還算有自知之明,她還打算著待她和善些。
沒想到她這麼不知所謂。
她的兒子出身尊貴,光風霽月般的人物,她又算個什麼東西,敢這麼無視她的清兒!
以為救了小世子,仗著這點子功勞,就能踩到她林家頭上,作踐人了?
若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她定要好好教教她規矩!
林家舅母恨的牙癢癢,眼睛裡都快噴火了,這般盛怒下,她掃了林月嬋一眼。
以前她覺得這個小姑子,為人處事都很妥帖,養出的一雙兒女更是個頂個的出色,哪怕後來找回了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她也很是心疼她,處處幫襯著她。
哪成想,她聰明一世,落到這事上,這般糊塗,看看她教出的什麼好女兒!
她現在對林月嬋十分失望。
好好的伯爵府,現在成了滿京城的笑柄,她真的不知道林月嬋這個當家主母到底是怎麼當的,連累的林家也被嘲笑,她這段時間門一出門就會被各種打聽平昌伯府的事,還提及他們兩家的婚約,讓她臉上也甚是無光。
老太君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塗了,就這麼由著穆昭朝瞎鬨,兩大家的臉麵都快被她個野丫頭丟儘了!
前段時間門瞧著林月嬋為著女兒的事生病傷心,她還開解她,關心她。
現在再看她這蒼白的一張臉,林家舅母隻覺得恨鐵不成鋼,是以,她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越想越氣,林家舅母好容易才壓住了心頭的火氣。
這個小姑子,也就這樣罷,從前真是高看她了。
他的兒子,怎能任由穆昭朝這種野丫頭羞辱?
“清兒,”她冷下臉,壓下火氣,若無其事地對兒子道:“你舅舅和舅母剛還提到你,你去見過了麼?”
說這話,一是護兒子,二是敲打穆昭朝,她一個小輩見了她這個舅母,還未曾給她行禮問安。
人,林正清自然是早就見過了。
但他又不傻,明顯聽出了母親的弦外之音,他當即便道:“還未曾去過,兒子這就去給舅舅舅母請安。”
老太君心裡清楚剛剛怎麼回事,隻是不想插手,但大孫子畢竟還是大孫子,家庭總要和睦些才好,聽他這麼說,她便笑吟吟道:“是該去見見你舅舅和舅母,快去罷,也替我問候一聲。”
老太君開了口,氣氛總算緩和了些,沒那麼窒息尷尬。
林正清臨走前看了穆朝陽一眼,兩人眉目傳情,但凡是個長眼的都看得出來。
這一幕,穆初元看著是有點介意的。
都明知道昭朝之前的心思,當著她麵的時候就不能收斂一些?
到底多深的情啊,非得急著在這一時半刻表,過了今日沒明日了麼?
這不是當麵打人臉紮人心麼?
事後還都要來怪昭朝?
穆初元臉色頓時變得奇差無比。
怪不得昭朝不願意搭理他。
也怪不得昭朝非要搬出來住,更是提都不願意再提這些人。
心早就被傷透了,還有好說的?
穆初元再看向穆朝陽的眼神也冷淡了不少。
這幾日她還主動跟自己認錯,都是她的存在,才讓昭朝非要搬出去,說什麼父親母親非要留她在身邊她也沒有辦法,她從來都很尊重昭朝。
留府這件事是沒有辦法,那現在呢?
又是在做什麼?
昭朝都已經主動退出了,還當著她的麵,宣示什麼主權?
他現在對她的話,不信了。
哪怕她說的都是真的,她也沒那麼無辜。
一想到昭朝一個人在家裡默默忍受各種委屈,無人訴說,更孤立無援,他就心疼。
察覺到哥哥的視線,穆朝陽忙抬頭看過去。
結果卻對上哥哥更加冰冷的雙眼。
穆朝陽愣了下。
怎、怎麼了?
哥哥這是怎麼了,剛剛還隻是有一點點冷淡,這會兒怎麼突然這麼看她?
她就在這兒安靜的待著,什麼也沒做啊?
穆朝陽又茫然又慌亂,一時間門,臉色難看極了。
林正清也不知道表哥今日這是怎麼回事,明明他從前那麼疼朝陽,自打他回京,朝陽都在他麵前哭了好幾次了,全都是因為這個表哥。
難不成他也是那種隻看血緣不看人品的人?
林正清看著表哥冷著的臉,心裡很生氣。
難不成是穆昭朝又耍什麼手段,哄騙了表哥,讓他誤會了朝陽?
肯定是這樣!
林正清越想越覺得如此,他得提醒表哥,不能讓他再被穆昭朝那個詭計多端的人蒙在鼓裡,更不能讓朝陽再因此受傷難過了。
這般想著,他沒立刻走,而是開口道:“表哥回京多日,我還不曾跟表哥好生敘舊,要不,晚一些時候,咱們去澄江樓吃酒去?”
朝陽這一年多來受了太多委屈,沒道理還要被自己最敬愛的哥哥誤會冷待,承受更大的委屈。
穆初元看他一眼,淡聲道:“回頭罷,今日忙得很。”
誰不知道穆大少爺一回京家都不回,就往親妹妹那個莊子上跑,還日日跑去。
莊子就在京城,有什麼忙的?忙著種田麼?
擺明了就是不想和他多待。
林正清原本因為猜測他是被哄騙了而緩和的臉色,這下直接黑成了鍋底。
氣氛再次凝滯。
林家舅母簡直要被氣炸了。
一雙兒女,都把她的兒子當成什麼了?
還以為穆初元自幼聰明識大體,現在看,她可真是被豬油蒙了心,這一對兄妹,都是這麼粗魯無禮,不知所謂!
林月嬋到底都教了他們什麼?一個兩個全都這個樣子!
她輕哼了一聲:“既然初元這麼忙,清兒也彆耽誤了你表哥公乾,快去罷,你舅舅舅母估摸著也該念叨你了。”
穆初元哪裡聽不出舅母的冷嘲,他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地道:“還是舅母體諒我。”
林家舅母:“……”
林正清不想再耽擱下去,他怕自己會氣得忍不住跟表哥吵一架。
“表哥忙什麼啊?”林韶華年齡最小,向來在家裡被寵著慣著,最沉不住氣,張口就道:“不是天天去那個莊子?莊子上有很多事要忙麼?”明明他們每次去莊子上都是去玩的,根本就不忙!
看在她年齡小的份上,穆初元對著她的時候,臉色還算如常:“莊子上才是最忙的,要處理那麼多事情,還要安排春種,還要灌溉除草……每日裡都忙得不行。”
既回答了林韶華,也側麵幫著穆昭朝解釋了一下,她最近都忙著,分不開身,若有禮數不到之處,都彆跟她計較。
林韶華嘟囔了一句:“那不都是下人乾得活麼……”
聲音很小,原本也隻是她自己不滿地嘀咕兩聲,穆初元聽到後卻很認真地解釋道:“昭朝掛心外祖母,親手種了一片菜園子,每日裡還親手摘了新鮮的青菜讓人給外祖母送去,也是孝心難得。”
林家舅母不想再聽他說這些聽不入耳的。
穆昭朝一片孝心,合著她的兒女沒有親手種菜給老夫人吃,就是不孝了?
她以眼神示意了林正清,讓他趕緊去,彆再這兒待了,儘讓人生氣。
林韶華就是沉不住氣,又不夠聰明,聽不出來玄外音,但就是覺得氣不順,轉頭就問穆昭朝:“我哥哥給你打招呼,你為何不理人,好沒禮貌!”
沒等到穆初元替妹妹出麵,林家舅母先開口訓斥:“韶華!”
林韶華很不滿,但又不敢跟母親頂嘴,隻得撇撇嘴,不說話了。
穆昭朝卻直接看向林韶華,笑了笑道:“林二小姐說對了,你也知道,我打小也沒父母教,禮儀教養確實比不上林二小姐。”
林韶華感覺得到她被穆昭朝針對了,但偏偏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嘴,一時臉紅了白白了紅,也說不出一句話懟回去,就隻能瞪著她。
老夫人臉上的笑淡了幾分,她在心裡歎了口氣,這才重新笑著道:“昭朝啊,你剛剛給外祖母吃的茅針還有麼,再給外祖母一些,吃著正可口,也給你表妹們分一些,讓她們也嘗嘗。”
荷包裡還有一些,穆昭朝也知道外祖母並不是真的想吃,不過是不想場麵太難看。
她本無意和林韶華為難,隻是她太煩了,問個不停,這麼多人看著呢,穆初元到底也算個成年男子,跟自己表妹拌嘴,傳出去名聲不好,這才不得不開口跟林韶華說話。
雖然是一把不值錢的茅針,穆昭朝也不想給林韶華她們。
她掏出一些給了外祖母,然後又摸出幾根,遞到林韶華很林韶汀麵前:“要嘗嘗麼?”
林韶華看了一眼,剛要彆開頭,林韶汀就接了過來:“謝謝昭朝表妹。”
穆昭朝淡淡點頭,表示不客氣,然後就又回到外祖母身旁,幫她剝。
至於穆朝陽,她不想給。
穆朝陽臉色一時間門難看得不行。
眼睛更是通紅得隨時要哭出來。
本來剛剛被哥哥那麼冷眼看著,她就已經很難過了,現在又這樣,到底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心裡受了打擊,麵子上又扛不住,很快眼底就泛上了霧氣。
林韶汀看了看,手裡一共五根茅針,她拿了兩根遞給穆朝陽:“朝陽表妹。”
穆朝陽艱難地忍下眼淚,麵前的茅針,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想著邵汀表姐是怕她難堪,才給她分了些,便接過那兩根茅針,啞聲到道:“謝謝。”
林韶華看了眼姐姐遞過來的兩根野草長出的茅針,沒接:“我不要。”
又不是什麼好的,她為什麼要給穆昭朝麵子。
她又不喜歡她。
一個小孩子的孩子氣,也沒人在意,至少穆昭朝這會兒心情很好,沒有放在心上。
林韶汀看了眼妹妹,眼底透出些許無奈,這樣子會讓場麵更尷尬的,平白讓人看笑話,妹妹……她回去再好好教教她,不能總這麼當麵給昭朝妹妹難堪了,怎麼說了那麼多次,她就是記不住呢?
還好昭朝表妹並沒有太在意。
她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便剝了一根茅針,原本隻是為了找點事乾不讓自己顯得那麼尷尬,但剛送到嘴邊,便聞到一股清甜的香氣。
她疑惑地看了眼手裡白色的嫩穗,這怎麼跟她記憶中不太一樣?
有這麼香麼?
她嘗了一口,甜滋滋的還有股淡淡的牛**氣,綿綿的又嫩嫩的,非常好吃。
她以為自己感覺出了問題,又剝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