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街是京城最長也是最繁華的街道。
街道兩邊房屋林立,喧囂非常。
人來人往中,不乏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輩。
穆昭朝行走其間,終於有了生活在古色古香時代的真切感。
往日裡都在莊子上,見的人不多,生活也簡單,總有種自己在角色扮演的錯覺,現在身處其中,受到這接地氣的人間煙火感染,總算有了實感。
因著袁少卓的出現而被毀掉的好心情,也漸漸恢複。
長寧街往東,穿過一條沿街巷子便到了牛行街。
牛行街比著長寧街更是喧囂異常。
說句人聲鼎沸都不為過。
穆昭朝好奇地四處張望,穆初元則是離妹妹近了些,用他堅實的身軀把妹妹護在身後——免得被來來往往的人群擠著了。
更怕妹妹被衝撞了。
丹若和桃枝玩心重歸玩心重,關鍵時候,還是很分寸的,兩人一左一右護著自家大小姐。
聶峋則走在最後麵斷後。
因為人多,要把穆昭朝護在其中,免得被人群衝散,聶峋便離她近了許多,抬眼便能看到她白皙的耳後。
當然,他很規矩且極尊重的沒有亂看,隻是偶爾看路觀察四周情況時會不經意瞥到。
還有淡淡的桃花清香隨風飄來。
很快就到了耳市。
這裡才真是魚龍混雜,穆初元衝聶峋使了個眼色,讓他注意著些,聶峋當然知道穆大少爺是什麼意思,他輕輕點了點頭,又上前半步,他們兩人一前一後,基本上把穆昭朝護在了圈裡。
穆昭朝當然察覺到了,她也知道哥哥的顧慮,便沒說什麼。
耳市裡交易也分很多種。
有買賣也有招工。
買賣也有分人牙子和個人。
穆昭朝其實對這種買賣很不能適應。
但她清楚,這個大環境下,她一人之力改變不了什麼,她也沒不自量力地妄圖改變什麼。
自己能力範圍內能幫幾個,已經是極限。
她能改變一個兩個人的命運,但普羅大眾的命運,她無能為力。
在心裡勸說了自己一番後,倒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隻不過她也沒太逛,走了沒幾步,就瞧見一個牙婆在喊著‘大爺’‘奶奶’張羅‘生意’,在她身後,穆昭朝看到了兩個瘦骨嶙峋,年歲沒多大的女孩兒。
兩人長得有些像,哪怕現在是春日,兩人穿得也過分單薄了,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瞧著很讓人心疼。
穆昭朝不自覺停下。
牙婆一看她不走了,馬上就上前來招呼。
穆初元直接把人攔下,不讓她接近妹妹,牙婆也是會看眼色的,馬上往後退了一步,隻跟穆初元介紹。
穆初元看了穆昭朝一眼,穆昭朝跟哥哥小聲說了一句,便讓他去交涉了。
穆初元一個行軍打仗的大將軍,平日裡是對著妹妹又溫和又好說話,在外麵可是不怒自威,氣勢十足,沒多會兒,那兩個小女孩兒就跟著桃枝過來了。
兩人一過來,桃枝就道:“這就是咱們大小姐。”
兩人當即就要下跪,穆昭朝忙攔住她們:“不用跪了。”
這對姐妹怔怔的站在那兒,不敢說話,也不敢不聽話,瞧著有些呆呆的。
穆昭朝示意了下桃枝,桃枝便帶她們到後麵去了。
“算了,”穆昭朝又走了兩步,對哥哥道:“我先去旁邊方圓巷等你罷,你辦妥了來找我罷。”
她到底還是適應不了這種買賣的場景。
穆初元本就不想讓她來,主要是怕她想起以前的事,會難受。
其實他一踏進耳市,心裡也不好受。
他的妹妹,在還懵懂時,也被人牙子這麼帶著……
一想到這裡,穆初元眼眶就狠狠發酸。
“阿嶺你跟著大小姐,”穆初元吩咐道:“桃枝跟著我。”
聶峋應下後,就護著穆昭朝出來。
從耳市出來,那股籠在穆昭朝心頭的窒息感總算消散了些,巷子西南角有家挺雅致的茶樓,後院種著一片竹林,斜溢出來,倒是有幾分清雅風骨。
穆昭朝有了幾分興致,便帶他們過去。
“你不是要跟小陳將軍辦差麼?”進茶樓的時候,看著匾額上用行書寫的‘竹林小築’四個字,穆昭朝想到聶峋,便問他。
“不著急,過了午時再去也來得及。”聶峋道:“這裡離得近。”
他心裡有數,穆昭朝便也沒再說什麼,讓丹若帶著那兩個小女孩去找店家後院,把臉和手洗乾淨再回來。
一樓是大堂,二樓雅間,便直接上了二樓。
剛坐下,小二過來詢問了喝什麼茶配什麼糕點,穆昭朝透從窗子往下看,欣賞街景。
這條巷子後麵有條縱貫南北的河,河上往來船塢不少,映著兩岸的鋪子,倒也清雅。
丹若很快就帶著兩人上來,見大小姐扒著窗子賞風景,也湊過來往下看。
“咦?”丹若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穆昭朝看她:“咦什麼?”
丹若伸手指著離河道有些距離的一條胡同:“小陳將軍。”
穆昭朝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是小陳將軍。
就是……
她微微擰眉,疑惑道:“他在做什麼?”
丹若看著他麵前那幾人,也搖頭:“不知道啊。”
一男兩女,男子似乎很掙紮,其中一個女子盛氣淩人,眼眶通紅都快哭了。
另一個女子則兩眼垂淚,滿臉絕望。
穆昭朝想起小陳將軍的人設來,難不成,那男子是天降文的天降男主,兩個女子中有一個是小陳將軍的表妹俞三小姐?
就在她疑惑時,那個眼眶通紅盛氣淩人的女子轉身走了,男子猶豫了一瞬,被小陳將軍推了一把,醒悟過來趕緊追上去。
小陳將軍很是無奈地抹了一把臉,衝另外那個女子行了個禮,也忙轉身追了出來。
這是什麼發展?
穆昭朝滿臉困惑。
“那位是誰啊?”穆昭朝衝聶峋招了招手:“你經常跟著小陳將軍,認識麼?”
聶峋這才走到窗子邊朝下看了一眼:“西山大營李老將軍的小兒子,李洛川。”
穆昭朝:“?”
就在她想到什麼時,抬眼就看到剛剛那個一臉絕望的女子,失魂落魄朝河道走去。
眼看著再穿過一個路口就到了河邊。
穆昭朝忙道:“壞了!”
她起身就往外走。
丹若和聶峋驚了一跳,忙追上來問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穆昭朝飛速下來,邊跑邊道:“快去救人!那女子要跳河!”
李老將軍的小兒子,李洛川,是一本火葬場文的男主!
盛氣淩人轉身離開的是女主,宋侍郎家的二小姐!
另一個女子則是李洛川的白月光,這本火葬場文被祭天的女配!
丹若一臉茫然,壓根不知道大小姐在說什麼。
怎麼就跳河了?誰要跳河了?大小姐怎麼知道?她怎麼沒看到啊……
還是聶峋反應最快,他快穆昭朝一步,回頭叮囑她:“大小姐彆急,我先過去看看,你慢著點。”
穆昭朝知道他現在身手好,也顧不上廢話,就讓他趕緊去。
丹若趕過來扶住她,怕她跑太快摔了自己:“阿嶺已經去了,大小姐慢著些。”
穆昭朝一點兒都不敢慢。
白月光女配可是一出場就直接祭天死了。
然後這本火葬場文,整本都是圍繞著白月光、以及白月光之死的虐心虐肺,到最後男主恍然大悟,追妻火葬場。
這本書之所以讓穆昭朝印象深刻就是因為太狗血,狗男主又渣又狗,為虐而虐。白月光家裡遭禍,舉族流放失去消息後,男主頹廢了一陣,就把心收了回來,和女主定下婚約不久,偶然得知白月光的消息,便把人給接回了京,白月光原以為是老天憐惜她,讓她有了依靠,沒成想回到京城才知道李洛川已經定了婚,想先把她養在外麵,再尋機會接她進府。
白月光到底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命運再不公,也從未想過做他人妾室,更彆說是傾心愛過的人。
尤其她李洛川的言談中聽出,要她做外室。
這可是連妾都不如,她自然不願。
就在她心灰意冷,要和李洛川一刀兩斷,離開京城時,女主找上了門,還羞辱了她一番。
白月光本就因為李洛川的所作所為備受打擊,又遭一番羞辱,羞憤難當,沒了活下去的動力,直接投河死了。
李洛川把白月光的死全都歸咎到女主身上,帶著恨意和報複和女主成婚,婚後各種冷暴力,讓本就心懷愧疚的女主更加愧疚,幾次自殺差點死掉,連剛懷了幾個月的孩子,都小產沒了,最後女主心灰意冷,提出和離,狗男主不同意,她隻能假死逃脫,狗男主終於悔悟,到這裡,穆昭朝都還是解氣的,但很快狗男主就找到了女主,隻是跪一跪哭一哭在雪夜裡站了一夜表深情,女主竟然就原諒了狗男主,原地he。穆昭朝看完全文,生生氣的一天沒吃飯,想順著網線爬去作者家,讓作者把結局改成be,再不濟,也使勁把狗男主虐一虐,至少斷上兩條腿,再挨上幾刀子,躺個一年半載把罪贖了……就這麼he,誰受得了?
而貫穿全文的白月光女配更是無辜至極,純粹就是一個推動劇情的工具人。
明明是狗男主用情不專,先是背棄女主,又辜負白月光,妄圖坐享齊人之美,害的兩個女人,一個香消玉殞,一個身心遭受重創,偏偏狗男主並沒有遭受什麼懲罰,還he了。
穆昭朝越想越氣,當年大半夜看完全文氣得直接從床上坐起來的怒火再次湧上心頭。